小鯉兒平時是很聽話的,可是當她不聽話的時候,能怎么辦?
直到如今,方貴也不明白,為何小鯉兒的血可以做藥引?
鬼神瘟氣,本就是最難纏的東西,否則當時的息家,也不會一看瘟氣起了,便立時做下了要斬盡這一城人的決定,因為這對城中百姓來說,瘟氣一出,本就是死棋,但連一方大世家都無法解決的問題,為何小鯉兒卻只用一滴血做藥引,便成功的將瘟氣退去?
甚至不只退一種瘟氣,而是所有瘟氣!
無怪乎息家人會將小鯉兒奉若神明,因為這某種程度上,本就是神跡!
好在,小鯉兒說了,她不會死。
雖然方貴始終難以理解,一個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若是她每煉一爐丹,都需要以自己的血做藥引的話,那么她一共才這么幾十斤的重量,全部的血都擠出來了能有多少?
血流光了,又怎會不死?
但這事牽扯到了小鯉兒的秘密,她又不肯說,于是方貴也只能眼瞅著小鯉兒有些雀躍的跑了回來,開始與息家族人商量起了煉丹救人之事,息家人倒是很奇怪,也不知方貴與小鯉兒這一趟出去,又說了些什么,不過見他雖然悶悶的,卻不阻止了,便也以大事為重。
“現在我們必須做好整個永州,甚至是相鄰的遠州,都已出現了瘟氣的準備,所以這時候要煉制的解瘟之丹,自是越多越好,如今我已向族人傳訊,命他們運大量靈藥過來……”
聽著息九昭的話,小鯉兒輕聲詢問:“能有多少?”
“十萬靈材,能煉大約萬顆母丹!”
息九昭略一沉吟之后,給出了一個數字。
小鯉兒聽了,倒是臉色微變,搖頭道:“這是遠遠不夠的!”
“這已經是我息家的極限了!”
息九昭嘆了一聲,道:“小仙子想必也知道,如今在息州,我家也與與各大仙門一起,正面對抗尊府大軍,每日慘戰連連,同樣需要大量的辟毒丹、療傷丹,里面有大量的靈藥,與我們所需的是重疊的,所以我們此時能抽調來的靈藥,等若是從戰場之上省下來的!”
息家丹師劉振謀忽然道:“有這萬顆丹藥,其實便已經可以治住這場瘟氣,我們根本就不必所有人都救治,只須入了永州之后,便將丹藥散布在各地邊緣,救治外圍百姓,由外而內,便可以斬斷瘟氣蔓延,再集中力量,將永州作亂的鬼神斬殺,這番魔禍,便過去了!”
“若是如此,那豈不是會有很多人……”
小鯉兒聽了這丹師的話,頓時臉色微變,猜到了他的想法。
息家丹師低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場間人其實都明白他在說什么,包括方貴,如今永州魔禍,蔓延四方,里面實在不知有多少百姓幸存,又有多少人沾染了瘟氣,若想全部救治,那將是一個眾人無法想象的數量,絕非息家與太白宗合力可以解決,所以他們的目的,從一開始便不是救治所有人……
如今息家估算的數量,只是要以足夠的丹藥,將外圍百姓救治,截斷瘟氣蔓延。
至于魔地里面的,聽天由命便是了。
“或許不一定非要煉丹……”
小鯉兒倒像是早就有了主意,低頭想了一會,小聲道:“我們可以煉制辟邪藥漿,然后再以巔倒乾坤大陣,倒灌入靈脈,介時靈脈轉化,有了藥氣,蒸騰出來,便自可除瘟,而且靈脈流轉不定,息息不止,只要藥漿足夠,自然而然,便會滿布永州,救治所有人……”
“什么?”
息家族人一下子都站起來了。
尤其是息九昭,更是嘴巴大的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這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一開口便是如此霸氣!
改換一州之靈脈,這是何等大手筆?
像小鯉兒說的巔倒乾坤陣,以及倒灌藥漿入靈脈,借地脈蒸騰以除瘟之法,原理上其實十分簡單,他們也懂得,可是在小鯉兒說出來之前,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往這里想……
原因無他,這工程太大了!
幾乎有改天換地,強轉乾坤的霸氣……
息九昭心里都不由得駭然,認真的看了小鯉兒一眼,心里暗忖:“不得了,太白宗家底還不如我息家,其弟子怎會有這等氣魄?她說的方法,北域人縱是知道,也不會提出來,因為下意識便覺得不可能,但她卻說出來了,哪像北域修士,倒像是東土大世家出來的……”
“小仙子,你可知道這需要多少靈藥?”
息家丹師心里微一盤算,也苦笑了起來,搖頭道:“倒灌藥漿入永州靈脈,倒是不難,以我息家之能,還設得下這等巔倒陣,可那藥漿之數,卻委實可怖,大概需要……”
小鯉兒柔柔的道:“若有十萬藥漿,應該夠了!”
“十萬……”
息家丹師苦笑了一聲,道:“那便需要百萬靈材,才有可能煉得出來了……”
小鯉兒點了點頭,道:“或許能省一點,但也差不多……”
息家族人頓時面面相覷,皆露苦笑。
“這么龐大的靈藥,我息家是拿不出來的……”
息九昭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或許可以傳信給周圍各大仙門,讓他們湊一些來!”
“也只能如此了!”
息家丹師點了點頭,道:“鬼神作亂,他們首當其沖,本該盡一些力!”
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有多說些什么,而是盡可能滿足小鯉兒的要求,當下便有息家族人,取各傳信之符來,以息家大公子的名義,傳信各方仙門,申明如今瘟氣厲害,著他們將門中靈藥送來,小鯉兒見他們都如此配合,心間也十分開心,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許多。
不過,事態的進展,很快便讓人沉悶了起來。
息家大公子的信傳出去之后,約一天功夫,便開始有仙門趕來,皆運送了自家的靈藥過來,有千斤的,有數百斤的,零零散散,在城池之外,堆起了一座小山,倒頗壯觀……
可關鍵是,與治瘟氣所需要的整體數量相比,卻太少了。
少得令人發指……
“就算西南荒地,資源缺失,他們也少得太厲害了些……”
息家大公子息九昭,都已忍不住發了一通怒火:“難道是我息家的名頭,在這西南之地不好使了嗎?還是說他們不明白這瘟氣的厲害?本公子需要百萬靈材,自己都運來了十萬,如今這永州及周邊仙門,自家人的事,他們居然只送個三五百斤,還要不要臉?”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劉姓丹師苦笑道:“如今永州鬼神魔亂,愈發厲害,周邊仙門,皆如臨大敵,本來便想多留些靈材給自己,以渡大難,再加上……這瘟氣影響到的是普通人,他們卻是修行中人!”
“便是普通人,也是他們永州的普通人,倒要本公子來操心?”
息大公子滿面殺意:“難不成本公子除魔之前,先要斬一批仙?”
“若我們鬼神還未斬得幾個,便先將這里的仙門力量除了一空,恐怕這魔禍也不必除了,更為關鍵的是,這些小仙門,家底不厚,就算我們真的全部都搶了來,怕也不夠……”
劉姓丹師苦笑不已,也知道自家公子發火歸發火,這等事是不會做的。
只是他們在這里發愁,另一廂的小鯉兒,卻也更是漸漸消沉了下來。
這段時間里,她一直在認真參研煉制藥漿之法,推敲著自己心里那個救治所有百姓的法門,已頗有期待之色,可是在得知靈材一直不夠,且缺口十分之大時,卻漸漸笑不出來了。
方貴這兩天的話極少,一直在旁邊瞧著她。
他本就擅長察言觀色,這兩天自然也能看出小鯉兒的心境變化。
別人不知道這小丫頭,為了治瘟救人,付出了什么代價,他卻是能隱隱猜到的,但也就在她已經決定付出這些代價時,卻忽然發現她想救所有人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就算她想救人,也只能如息家人所言,救一部分的人。
另一部分,只能放棄!
“好歹能救差不多一半人呢……”
方貴憋了兩天,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時候實在忍不住,只好來勸。
“可另一半人呢?”
小鯉兒抬頭看著方貴,小臉似乎都有些憔悴:“真讓他們等死嗎?”
“等死又怎么樣?”
小鯉兒猶豫了好一會,才道:“若我可以救人,但卻沒有救他們,那會不會……”
“會不會那些死了的人,都等于是我殺的?”
“這是什么鬼道理?”
方貴已幾乎火冒三丈,指著小鯉兒的腦門就開始罵:“你是腦子有問題嗎?本來就是自己在拿血煉丹,你有多少血可以用?要煉這十萬道漿,又得搭上多少的血?能省一半,這是大好事,可你卻非要想不開,非得把自己這一身的血都搭上去?你血流不完是不是?”
小鯉兒被他罵的低著頭,不還嘴,但也不吱聲。
“你這犟起來的樣子太討厭了,比驢還討厭……”
方貴憤憤的罵了半天,急的抓耳撓腮,但罵著罵著,聲音卻低了下來。
他固然可以一直罵,卻是可以看得出來的……
小鯉兒是真的想救人,自己再怎么去罵,她不聽有什么辦法?
于是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后,方貴忽然一聲長嘆:“我幫你吧!”
小鯉兒微微一怔,驚喜的抬起了頭來。
“我說你時你不聽,那我能怎么辦?”
方貴滿面的無奈:“那就只好換我來聽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