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道人理了理身上的道袍,而后低著頭,輕輕的邁著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小院。
在他的眼中,仿佛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小院,而是心中的圣地。玉衡道人邁入小院的那一刻,正是給人一種朝圣的感覺。
周誠所在的房門,也隨著玉衡道人的走進一點點打開。還未走進屋內,玉衡道人就感覺到,有一道目光看向了自己。
玉衡道人抬腳走進了房屋,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這里,進屋的那一刻他沒有四處打量,而是雙腳站定,恭敬的跪拜了下去。
“弟子玉衡,拜見掌教真人。”玉衡低著頭,他只看到在前方有一個蒲團,蒲團上面坐著一人,黑色的道袍下擺與白色紗衣從蒲團上垂下,落在了地面。
“免禮。”周誠看著年輕的玉衡,滿意的點了點頭。
玉衡道人抬起頭來,仰望著看了周誠一眼,依然跪在原地,雙目盯著身前的地板。
“你的神魂受損,可是推算過咸宜觀了?”周誠隨意的問著,早在他神念掃過玉衡道人時,他就發現這個坐鎮易樓的弟子神魂有著損傷。
“弟子無能!”玉衡微微低頭,臉上露出一絲羞愧之色。
易樓不僅匯集天下情報,更會處理一些周誠交代的事情,比如其中一項便是尋找咸宜觀所在。
玉衡道人掌握著整個云臺觀的情報,數年下來卻沒有絲毫關于咸宜觀的線索,不久前他也親自推算了一次,正是那一次受到時空之力反噬。
因為玉衡未成元神,反噬之力讓他神魂受損頗重,短時間內都難以恢復。
“咸宜觀這個地方,本座也曾推算過多次,然而也毫無線索,以后不可貿然推算了。”周誠繼續說著,同時神念如潮水般涌向玉衡,而玉衡道人突然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溫暖的湯浴之中,只是瞬間,受損的神魂便恢復過來。
玉衡道人面露欣喜,連忙對著周誠再次拜下:“多謝掌教真人。”
“東西拿出來吧。”周誠出手治療了玉衡受損的神魂,而后開口說到了此番叫來玉衡的目的。
周誠說完,玉衡便從道袍袖管中取出一冊書籍來,他恭敬的將書冊舉過頭頂,擺在周誠身前。
也不見周誠有何動作,那書冊便自行翻動,很快周誠的元神便出現在身后,那元神當著玉衡的面,便在身前凝聚出了一個世界模型。
隨著元神手指撥弄,模型之上出現中土諸國,接著無數的城池顯現,上面不停的發生著變化,仔細一看,這些變化竟然與這兩年天下大勢的變化一模一樣。
玉衡道人也是認真的看著,很快世界演化出的情景已經到了當下,不過那世界模型并未停止,而是繼續很自然的演化著,很快就出現了幾月,甚至一兩年后的情景。
只不過這些由神念推演構成的未來變化,其中太過復雜與捉摸不定,玉衡道人即便努力觀看,也難以看透未來的大勢。
片刻之后神念構建的世界模型崩潰,元神落回到周誠身體之中,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有些事需要外出一段時間,在我走過,需要你做一件事。”周誠起身走出幾步,靠近了玉衡道人說道。
“請掌教真人吩咐。”玉衡低頭,心中雖有很多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
周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隨后設計出一條前山通往此地的通道,不過這條通道需要在無數次選擇下,才能最終通到此地,總之就是講究一個機緣與巧合。如果有人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此地,無論是何身份,都給我記下來,并且派人暗中保護,待我回來之后再做定奪。”
玉衡道人聞言一頭霧水,卻也連忙應下:“弟子謹遵法旨。”
“此番外出,或許數年,觀中諸事,內事由你決斷,外事交給天樞。這掌教金印法劍便由你二人暫時保管。”周誠繼續說著,同時衣袖一抖,一枚純金的大印和一柄純金法劍從大袖中飛出,懸浮在身前。
這兩樣都是成帝李雄賜給云臺觀的,材質只是普通黃金,不過周誠在得到之后,也簡單的祭煉了一番,雖然還算不上什么厲害寶物,卻也有些許神異之處,對元神境以下的修道之人有著極大的助力。
金印出現后便徑直落到玉衡道人身前,而后被玉衡道人恭敬的接下。
接著周誠又對法劍曲指一彈,法劍便化作一道金光飛射出去,朝著云臺觀內院的星辰殿而去。
星辰殿便是云臺內院的主殿,此刻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道人正站在星辰殿的臺階上,看著殿下廣場上數十外院弟子練劍。
這中年道人也穿著金銀繡邊道袍,他便是云臺九子中排名第三的天樞道人。
天樞道人的道行境界,雖然比不上北斗和南斗二人,但他的年紀在九子中是最大的,加上處事沉穩大氣,是許多人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師兄。
法劍落在天樞道人身前,淡淡的金光散開,周誠的話也在天樞道人腦海中響起。
見到掌教法劍出現,星辰殿廣場上的弟子都停了下來,恭敬的對著法劍施禮。
“弟子謹遵法旨。”天樞道人也是對著法劍一拜,他已經知道了周誠要外出的事。
待他一拜之后,那法劍便如有靈性一般,自動飛入到天樞道人衣袖之中。
鄴城,如今已是后趙的國都,這里主要以羯人為主,剩下的便是漢人,還有鮮卑、氐、羌等少數胡人。
因為是都城所在,雖然漢人同樣受到嚴酷的壓迫,但基本還能有些自由,勉強能夠維持生計。
石虎既然已經稱帝,便也想著如何治理這江山,所以他也不得不開始重用一些漢人官員。鄴城之中也開始出現了一些漢人高官,一些衣著顯亮的漢人慢慢的也多了起來。
周誠離開云臺觀,便是到了這鄴城,不過如今他也改換了形象,看起來是位五十余歲的富家老者。
鄴城雖是國都,卻還算不上繁花似錦,在這空前的亂世之中,頂多算是有幾分生氣,一些店鋪開設在城中街道兩旁,一些廢墟空地上自發形成了一些小型集市。
周誠行走在鄴城街市之中,看著這些行色匆匆,面露菜色的百姓,心中也只能無奈一嘆。
從推算之中,周誠發現在鄴城會有兩個對未來產生重大影響的人,雖然不知道這種影響是好是壞,周誠還是覺定親自前來看一看。
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想要提前將這兩人殺死。
只不過推算終究是模糊的,周誠也無法準確知道這兩人的身份,甚至能不能遇到也難說,一切還得看周誠自己的機緣。
“讓開讓開.......”就在周誠行走之時,突然聽到身后一陣馬蹄聲傳來,隨著馬蹄聲還有一聲聲大喊。
周誠回頭一看,是一隊后趙騎兵在城中疾馳,不過令周誠好奇的是,這隊騎兵為首之人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漢人少年。
這是一隊標準的羯人騎兵,而且從他們的著裝來看,還是后趙最為精銳的皇帝親軍,只不過這樣的軍隊似乎被那漢人少年所統領,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騎兵快速掠過街市,周誠連忙閃身退到街道一旁。
當那漢人少年飛馬而過時,他下意識的扭頭看了周誠一眼,兩人目光相對,周誠泰然迎上,那少年眼中卻是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騎兵過后,整個街市一片凌亂,許多避讓不及的行人跌倒在路旁,還有一些小攤被沖的七零八落。
周誠發現就在自己身旁,有一個販賣竹器的少年,正滿臉無奈的在地上收攏著自己的竹器。
這些竹器都是尋常勞作使用的背簍、畚箕、竹籃等物,其中一些已經變形,應該是剛才被馬蹄踩踏導致的。
“晦氣.....又是一日辛勞做了無用功。”賣竹器的少年一邊收攏四散的東西,一邊口中小聲抱怨著。
周誠看了一眼這普通的少年,心中并沒有怎么在意,正欲打算離開之時,他的目光卻落在剛才少年所坐的地方,看到了一件令周誠微微意外的東西。
雖然隔著一定的距離,周誠卻看得清楚,那是一冊已經被翻得有些破舊的書籍。
一個販賣竹器的少年,在亂世之中竟然隨身帶著書籍,這讓周誠又對這個少年產生了些許好奇。
周誠拾起地上的書冊,隨手撣了撣上面的塵土,當他看到那書冊封皮上的書名時,周誠更是大感意外。
《兵法二十四篇》便是這書冊的名字,而周誠知道,這本書正是諸葛孔明晚年所著。
“這冊書是小子落下的,還請老伯奉還。”在周誠都沒注意的時候,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晃了晃。
周誠目光從書冊上移開,就看到那賣竹器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前,伸手索要著書冊。
“小兄弟竟能看懂此書?”周誠一臉好奇的問道,卻也將書冊放回到少年的手中。
“幾年前偶然拾得,左右打聽之下,認全了里面的字,這幾年每每讀來,都令我茅塞頓開,倒是讓老伯見笑了!”少年有些靦腆的說道,不過言語之中卻是條理清晰,態度也是不卑不亢。
對這本偶然撿來的書,少年確實已經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即便在販賣竹器之時,也會沉浸在書中。
也正是如此忘我,才讓他剛才沒來得及收攏竹器,而被馬蹄踐踏到了。
“竟是撿來的.....你叫什么名字?”周誠更加好奇的問道。
他這不是隨口一問,而是真的好奇了。
因為周誠從妖丹續命開始,其實多少都與諸葛孔明有些牽扯,而這《兵法二十四篇》也是諸葛孔明所著,周誠便隱隱感覺,這少年與自己之間有著什么聯系。
少年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上下打量了周誠片刻。
看得出來這少年也是機警之人,似乎覺得周誠的穿著和相貌不像惡人,少年這才開口答道:
“我叫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