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又不下去吃午飯了?”
修復文物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到中午吃飯時,石強跟在尤金鳴的身后,看了看依舊低著頭,端坐在工作臺前忙碌的向南,忍不住嘀咕出聲。
“隨他去吧。”
尤金鳴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好事,他笑呵呵地說道,
“反正他現在有個準學生了,就算沒下去吃飯,也餓不著他。”
“也不知道覃小天腦子里的哪根弦抽筋了,非要上趕著給向南做學生?”
石強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面略有些酸意,故意說道,
“他在這里這么長時間,也沒見他說要做你的學生。”
“我?我就算了。”
尤金鳴哪里會不清楚石強心里在想什么,聽到他的話后,忍不住搖了搖頭,失笑一聲,
“我這點水平,哪有資格做別人的老師?別誤人子弟就不錯了。”
“你說,他今天真能把那件蟠龍瓶給修復好?”
石強見尤金鳴一點脾氣也沒有,也就放棄了繼續挑撥,轉移話題道:
“他這么趕時間,就算修復好了,我估計也沒法看吧?”
“看看吧。”
尤金鳴一邊往前走,一邊笑了笑,說道,“到時候就知道了。”
石強在后面看著尤金鳴肥碩的身子,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一句:
“真是一只老狐貍!”
說話滴水不漏的,想試探一下他對向南的態度,居然口風也這么嚴!
兩個人沒再說話,一前一后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覃小天是第一次自己獨立修復古陶瓷器物,盡管這是廢棄的古陶瓷碎片,但一旦真的開始獨立操作,他還是有些手忙腳亂。
為了不讓向南挑出毛病來,覃小天在粘接碎瓷片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對錯了碎瓷片上的茬口。
如果對錯了茬口,不僅很容易將茬口碰碎掉,給古陶瓷形成二次傷害,而且還會容易導致粘接錯位。
覃小天將兩塊碎瓷片對準了茬口后,輕輕往下一壓,涂抹在對接口上的那一層薄薄的粘合劑,便從接口的縫隙里溢了出來。
他不慌不忙地一只手固定住兩塊碎瓷片,不讓它們散開,另一只手用鑷子夾過一個棉球,輕輕蘸取了一點丙酮溶液,將溢出來的粘合劑輕輕擦拭干凈。
這只南宋瓷碗總共只有五塊碎片,覃小天依舊用了一整個上午才將它們粘接完畢。
直到此時,他才抬起頭來,朝四周看了看。
“咦?尤老師和石老師呢?”
覃小天吃了一驚,這兩人怎么不見了,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這才恍然大悟,
“都十二點半了,肯定都去食堂吃飯了。”
想到這里,他回頭又看了看向南。
向南依舊低著頭,臉上表情認真而又專注,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手里的那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似乎還是在做仿釉處理。
想了想,覃小天還是決定不去打擾他了。
“修復狂人啊,一會兒還是給向老師帶飯上來好了。”
他心里暗自贊嘆了一聲,又回頭看了向南一眼,這才躡手躡腳地出了修復室,順便將門也給帶上了。
覃小天一走,修復室里就更加安靜了。
向南凝眉看著手里的這件蟠龍瓶,心里面也在暗自嘀咕:
“龍泉窯瓷器的仿釉,比想象中的要復雜很多啊!”
當然,向南所謂的“復雜”,并不是指修復手法。
實際上,同一個類型的古陶瓷器物,它們在仿釉工藝的處理上,步驟都是一樣的。
比如說做高溫釉下彩,都是先涂蓋上彩繪,然后再噴上丙烯罩光釉。
但難就難在,這彩繪上。
每個修復師的美術功底不同,那么他做出來的彩繪效果就不一樣,這就直接決定了古陶瓷器物修復效果的好壞。
向南如今遇到的,就是類似的問題。
他所說的復雜,倒不是彩繪,而是頻繁地調色。
之前就說過,向南手中的這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并不是單純的青色,在瓶身上下,它的顏色是有深淺濃淡之分的。
這就意味著,一條稍微長一些的碎片粘接部位,也許它的顏色就跨越了好幾個色階。
那么,向南在給這條裂縫仿釉之時,就需要不停地調制顏色,以使得仿釉之后的粘接部位上的顏色,和周圍的顏色,能夠自然融合。
當然了,這一點小問題,倒也難不倒向南。
他畢竟還有一個身份是古書畫修復專家,對于各種顏料和顏色,比一般的古陶瓷修復師,那要敏感得多了。
別人也許需要調制十幾遍才能調制出來的顏色,他只要三四遍就能夠輕松地調制出來了。
但即便如此,要想將這件蟠龍瓶仿釉處理完成,那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覃小天是和尤金鳴、石強兩個人一起回的修復室,他的手里還提著一份在食堂打包的飯菜。
一進修復室,他就看到向南正拿著小瓷杯,一邊調制顏色,一邊在蟠龍瓶的邊角處試色。
他提著飯菜,快走了幾步,然后將飯盒輕輕放在他隔壁的空位上,低聲地說道:
“老師,先吃飯吧,一會兒飯菜就要涼了。”
“哦,謝謝!”
向南轉過頭來,朝他點了點頭,“先放著吧,我忙完這點就吃。”
覃小天沒再多說,轉頭回到自己的工作臺前坐了下來,拿出手機翻看了起來。
還沒到上班的點,先歇會兒消消食再說。
玩了半個小時,覃小天這才意猶未盡地將手機收了起來,轉頭一看,那份飯菜還好端端的放在桌子上。
他愣了一下,這,老師也太拼了吧?
這都一點多了,怎么還不吃飯,難道肚子不會餓的嗎?
想了想,覃小天還是沒忍住,站起身來,輕輕走到向南的身邊,低聲道:
“老師,該吃飯了,這飯菜真的涼了!”
“啊?”
向南一臉迷茫地回頭看著覃小天。
“飯菜,涼了!”
覃小天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飯盒,一臉認真地說道,“真的!”
“哦,我知道了!”
向南像是才剛剛睡醒了一樣,笑道,“我都給忘了,馬上,就差一點就好了。”
覃小天:(lll¬ω¬)
連吃飯你都能忘記?
你讓華夏那么多的吃貨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