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后。
大日高懸,萬里無云。
路邊一個茶棚,李丘吃過飯結了賬,拿出地圖。
按地圖所畫,他下一個目的地就是貢州大城之一,興清城。
“我應該能從那里收集到一些赤金。”
李丘沉吟道。
一路走來,他路過的都是一些小城,里面根本沒有收藏赤金器物的人家。
一件赤金器物,最低也要數兩重,換算成黃金,就是黃金數千兩。
對于一般的富賈豪商、王公貴族,湊一湊黃金數千兩不是不能拿出來。
但若是將黃金數千兩變為一件器物或者鑄成金條,擺放或收藏在家中,這等手筆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來的了。
李丘收起地圖,翻身上馬,順著官道,往興清城而去。
數個時辰后,平整寬敞的官道上。
快要到達興清城的時候,李丘眉頭微皺,忽然拉停馬匹。
武者不止目力、聽力遠超常人,嗅覺亦是如此。
他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官道下不遠處,有一個寂靜的小村莊。
這么濃重的血腥味,絕不是村民殺豬宰羊能弄出來的,起碼也要是一場屠殺。
李丘目光微動,當即想到,是不是有鬼怪出沒殺人屠村。
他掉轉馬頭,下了官道,往村莊而去。
還沒有進入村莊見到村莊里面的景象,李丘就斷定這個村子應該是出事了。
因為太靜了,村莊里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一片死寂,村莊里像一個人都沒有一樣。
而且這個時候正是各家各戶該做飯吃飯的時候,村莊上空卻沒有一縷炊煙。
從外面來看,這個寂靜的村莊又不像是被遺棄,如此肯定出事了。
李丘打馬走進村莊,查看了一番。
百余名村民全部被殺,尸體殘破不堪,場面血腥之極,從被害村民身上的單衣來看,應該是深夜被突襲。
無比熟悉的場景,就像那一日于深夜中被屠村的張家村。
一般被陰鬼襲擊過的村莊也都是這樣。
曹紹那種白天襲擊村莊的陰鬼少之又少,就像活人中有瘋子一樣,曹紹那般瘋狂等同于陰鬼中的瘋子,正常的陰鬼都會在深夜發起突襲。
尸體已經僵硬,生出了尸斑,也側面證明這個村莊被屠,是昨晚的事情了。
“興清城附近出現陰鬼,也不知興清城知不知道這件事。”
李丘神色微動,打算到興清城去打聽一番。
陰鬼在他眼中就是源力,源力就代表著實力,好不容易撞見陰鬼怎能錯過,正好順便在城中搜集一下赤金。
騎馬來到興清城前,李丘抬頭看去。
青黑色的城墻高大無比,城門上方是興清城三個龍鳳飛舞的大字。
興清城里街攤林立,行人如織,比上江城要繁華熱鬧很多。
李丘牽馬走在街上,忽然聽到一聲叫喊。
“街口那里殺頭了!”
“殺頭了?”
“快去看殺頭啊!”
一時間人潮擁擠,往街口那里涌動而去,全部是一副新奇的神情,準備去看看熱鬧。
李丘牽著馬,也往街口而去,到街口的時候,那里已聚集了一大批人,在等著看熱鬧。
他有些感嘆,不得不說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連殺頭這等血腥恐怖的事情,居然也能招來這么多的人。
監斬官身穿一身錦繡官服,閉目養神在坐在案后,有兵卒在現場維持秩序,手持長槍不準人往前擁擠,如閘門般遏制住奔涌的人潮。
過了片刻,監斬官睜開雙眼,隨意掃了一眼日頭,隨手抄起桌上的醒木,拍在桌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午時已到,帶人犯!”
兵卒們口中高喊肅靜,叫吵鬧的人群安靜下來,目光好奇看著將要被砍頭的犯人出來的地方。
李丘對看人殺頭沒什么興趣,牽著馬準備到另一條街去,找上一家酒樓吃飯。
但當人犯被帶出后,他停下了腳步。
一個身穿囚衣、蓬頭垢發,手腳帶著沉重的精鐵鐐銬的死囚,被兩個身穿鐵甲、裝扮不似尋常兵卒的人押出。
李丘目光微動。
要被殺頭的竟是一位武者,而且看起來還是一位實力不低的武者。
死囚被兩個身穿鐵甲的人狠狠一踢膝彎,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死囚神色憤怒,想要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但卻被兩人死死按住。
“我不服,我是被冤枉的!”
死囚頭發飛舞,憤怒大喝道,身上發出一股恐怖的氣勢,如發狂的猛獸。
看熱鬧的眾人,感覺胸口如被壓上一塊巨石有些喘不過氣,手腳發軟使不上力,臉色慘白,目光驚懼。
李丘目光一凝,這被押著跪在地上將要被殺頭的死囚,起碼是壯骨期。
他有些好奇,一位壯骨期武者是犯了什么罪被押在這殺頭。
“閉嘴!”
監斬官臉色發白,重重拍了一下醒木。
“你這惡賊,因貪圖李員外家的財物,殺害城李員外一家,證據確鑿,還敢叫冤枉!”
“我沒有做過,那些證據都是你們偽造的,什么李員外我根本沒見過,你們誣陷我想致我于死地,你們這群狗官,我和你們拼了……”
死囚暴怒,想要發難,但被兩只有力的手牢牢按住。
“大膽!居然敢誣陷本官!”
監斬官惱怒的大喝道,接著轉而對按著犯人兩個身穿鐵甲的人恭敬的說道。
“兩位大人,這惡賊死到臨頭如一條發了瘋的惡狗胡亂咬人,還請讓他閉嘴。”
兩人能輕易的死死按住一位壯骨期武者,自然也是壯骨期武者。
他們在軍中任職,乃是昭武都尉,從四品官,官職比坐在桌案后的監斬官還要高。
只因要站在臺上制住這個壯骨期的死囚,顯得他們像兩個尋常兵卒一樣。
兩人聽了監斬官的請求,眼中閃過一道厲芒,一手抓住死囚的肩膀,一手緊攥成拳狠狠往死囚嘴上打去。
砰砰砰!
一陣似轟擊在牛皮之上的聲音過后,死囚被打得牙齒掉落,滿嘴鮮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好!”“好!”
圍觀眾人看死囚被打得如此慘,紛紛叫好。
李丘在一旁看著,眉頭微皺,感覺有些蹊蹺。
死囚臉上那種被冤枉的憤怒,似乎不像是被裝出來的。
不過感到不對,他也沒有深究,這件事和他沒什么關系,即使死囚是被冤枉,他也沒工夫去管那閑事。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隨著監斬官一聲大喝,擲出的令箭落在地上。
死囚腦袋被砍掉,鮮血潑灑在地上,憤怒不甘的神色凝固在死囚臉上。
“殺頭了!”“殺人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中,有人興奮的大叫,也有人發出驚恐的大叫。
這等血腥恐怖的場面,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李丘牽馬離開刑場,來到一家酒樓,上二樓點了一桌飯菜,趁著還未上菜的時候,在酒樓中打聽了一番陰鬼的事情。
通過打聽得知,興清城百姓早就知道那只陰鬼的存在。
幾年前,那只陰鬼就已出現,偶爾冒出來殺人屠村,興清城一直未能將其消滅,主要是因為那只陰鬼神出鬼沒。
找不到又何談將其斬殺!
前兩年,統管興清城一切軍事的揚武將軍,甚至為此出動全城兵卒對興清城及興清城附近的村莊和山林,挖地三尺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也沒有找到那只陰鬼的蹤影,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所幸那只陰鬼雖然詭異,但似乎并不兇厲,少有行屠村之事。
不過在幾天前,情況有了變化,不知是那只陰鬼性情大變,還是興清城附近又出現了一只陰鬼。
短短幾天內,興清城附近有數個村子慘遭陰鬼毒手,數百人慘死。
興清城揚武將軍江宏達震怒不已,說這一次一定要將那只陰鬼斬殺!
小二陸續端上幾道菜,等酒菜齊了后,李丘開始動筷吃飯,一邊吃一邊想著打聽到的關于那只陰鬼的消息。
根據這些年那只陰鬼所殘殺的人數來推測,它的實力應該不會太強。
但李丘有些疑惑,它是如何躲過興清城多次搜查的,是有特殊的藏身之地嗎?
還有那只陰鬼以前表現得沒有多么嗜殺,為何近些天一反常態,變得瘋狂無比,一連屠殺數個村莊。
難道真的是興清城附近又來了另一只陰鬼?
李丘心中疑惑重重,準備吃過飯再打聽一下關于赤金的消息,然后找個客棧暫住下來,在興清城停留一段時日,一邊搜集赤金一邊尋找那只陰鬼的蹤跡。
對于那只陰鬼,李丘并不強求,打算如果在半個月內找不到就離開興清城。
畢竟興清城找了那么多次,都沒找到那只陰鬼的蹤跡,他一來就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李丘吃著飯,桌對面忽然多了一個人。
李丘眉頭微皺,抬起頭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人。
身穿錦衣,相貌平凡,中等身材,看其氣勢應該是練過武。
“你剛才在打聽陰鬼的事情?”
對面的人皺眉問道。
“是。”李丘目光微動,答道。
“敢問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但我這里有一番勸誡,就看你能不能聽得進去了。”
錦衣武者神色嚴肅,擺手道。
李丘眉頭一挑:“閣下請講。”
“你應該是外地來的吧!“
“我勸你不要再打聽興清城陰鬼的事,這里面水太深,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會把性命搭進去。”
“看你年紀輕輕,應該是想著找到那只陰鬼,將其斬殺、行俠仗義。”
“且先不說你實力如何,找到那只陰鬼后能不能將其斬殺,就是你找到那只陰鬼然后將其殺了,你也得死!”
“總之,我勸你打消這個心思。”
錦衣武者擺擺手,就要走。
“等一下,你能否說得再清楚一些。”
李丘皺眉道。
他覺得這個錦衣武者不是懷著惡意來威脅他的,而是來好心提醒他。
似乎興清城這只陰鬼,之所以幾年都沒有被人找到斬殺,是因為其中另有內情。
而這個錦衣武者知道這些內情。
錦衣武者被李丘叫住,臉上浮現一抹不耐。
“我是看你年紀輕輕,大好年華才剛剛開始,不忍你死在興清城,才告誡你幾句,至于你能不能聽進去,就看你自己了。”
“最后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若再執意要斬殺那只陰鬼,今日中午街口那個被殺頭的死囚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李丘臉色微變,他想起那個死囚大喊自己是被冤枉的。
看來這個錦衣武者真的知道不少東西。
錦衣武者走過李丘身邊,李丘目光微動,閃電般出手抓住錦衣武者的手腕,用力一扭。
錦衣武者直接被拽倒在地,手臂被死死擒住,他試著掙脫,李丘的手紋絲不動,如精鋼澆鑄的一般。
錦衣武者猛地發現,李丘實力竟遠在他之上,他抬起頭,神色駭然。
“沒想到,我這竟提醒到了一個天才身上,倒是我多事了。”
李丘松開手,將錦衣武者扶起。
“閣下好心出言提醒我,我十分感謝,只是我想知道關于這只陰鬼的更多事情。”
這次錦衣武者沒有再拒絕,他看出李丘若不從他嘴中聽到想要知道的,恐怕不會罷休。
錦衣武者面容苦澀,回到桌子另一邊坐下。
他還勸誡別人不要多管閑事,結果他因為多管閑事,給自己招惹了一個麻煩。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便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問完后你能放我走,另外不要和別人說是我和你說的。”
錦衣武者耷拉著眉頭,垂頭喪氣道。
他感覺李丘似乎是鐵了心要斬殺這只陰鬼,到時出了事恐會牽連到他。
李丘神色微動,道。
“我有很多想問的,問起來太麻煩了,不如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把關于興清城這只陰鬼的所有事情都說給我聽。”
“可以。”
錦衣武者沉吟一陣,開口道。
“其實關于我們興清城這只陰鬼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起碼對城中的一部分武者來說不是秘密,只是興清城的普通百姓不知道而已。
“再有就是像你這種從外地來的人……”
“你應該已從酒樓的客人嘴中了解到一些這只陰鬼的事情,我就與你說一些這興清城普通百姓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