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之前雖給了南云老道青河凝真訣的后續功法,并且一直供給修行所需玉石,但奈何南云老道已是壽命消耗大半,再加上自身資質不算多高,于數十年前未能成功破境,已經去世。
他在這個世界已沒有任何牽掛。
超脫!
李丘身體逐漸消失,化作璀璨虹光。
一道虹光巨柱透過殿頂,直沖九霄!
千里之內清晰可見,目視之人瞠目結舌,以為仙神。
大周三零六年,無敵于世數百年的周天子,化虹飛升,直入仙界!
周天子飛升前的事跡變為種種傳說,令后世之人心馳神往。
大離,臨通郡,揚城。
冷風如刀,冰寒徹骨。
街道兩旁屋檐上掛著大大小小一些冰溜。
青石板鋪就的路上殘雪猶存。
路旁街攤林立,小販縮著脖子,雙手插在袖里,牙齒打顫,嘴里吐出一團團熱氣,向來往行人吆喝著。
可惜天氣寒冷,少有行人止步。
道旁一座茶樓里,和門外全然兩番景象。
一樓大堂,圍坐著眾多身穿短衫布襖的茶客,一口一口喝著熱茶,面色紅潤,饒有興趣看著大堂中間的臺子,到了精彩處,時不時發出幾聲叫好聲。
“卻說那野豬妖,雙眼血紅,遠遠看去如兩個紅燈籠高掛,身高近丈,渾身鬃毛披覆,猶如鋼針,嘴上獠牙外翻,好似尖刀,兇惡猙獰,令人膽寒!……”
臺上,一張桌子后,一個老者正繪聲繪色的講述著不知哪里來的傳聞和故事,吐字清晰送到每個人耳里,發聲抑揚頓挫引人注意。
二樓東側,一張擺滿瓜子點心的桌旁。
坐著一個男人,身軀修長,相貌俊偉,臉龐棱角分明如刀刻斧鑿,眼中透出一股輕松愜意,只是眉宇間仿佛隱藏著一股冷峻。
“公子,您若喜愛聽這郭老頭說的書,我們完全不妨多給些銀錢,將他請到府里,何必冒著寒風來這茶樓聽。”
一旁侍立的仆役建議道。
“有一陣陣的叫好聲,這書聽得才更有意思。”
身穿錦繡青袍,氣質出塵不凡,明顯富貴出身的男人搖了搖頭。
“你多給銀錢將他請回府里,讓他對著我一個人說,不得放松,只怕他說得還不如現在好。”
二樓有人經過,向青袍男人拱手問好。
“見過李公子。”
青袍男人笑著點頭回禮。
李四看著臺下吐沫亂飛表情夸張的郭老頭,神色疑惑,又問道。
“公子,說書的小的聽過不少,這郭老頭說書除了一個新意,只能說是不差而已,您為何單單愛聽他的。”
“聽說郭老頭所說不是以前的曲目也不是他杜撰的,而是他年輕時跟著商隊在各地聽聞的真實故事改編而來。”
青袍男人笑道。
“我聽得就是這份真實。”
這時樓下大堂,郭老頭正說到張嘴能吐出飛焰的仙人和身高近丈的野豬妖激烈大戰,李四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
“公子,這您也信?”
“小的覺得這個故事的原型,應該只是一個獵戶用抹了油點著的箭矢,獵殺了一頭體型稍大些的野豬,被他添油加醋改編了成這副模樣。”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和妖怪?”
“好了,不說了,專心聽。”
青袍男人笑著擺了擺手。
“是。”
李四神色一肅,點頭退后,直起身侍立在一旁。
李丘看著一樓大堂的眉飛色舞講述著的郭老頭,目光微凝。
這一回超脫世界,他運氣算比較好,投胎到也是一戶姓李的人家,家境十分富有,整座揚城里也是數一數二,讓他從沒為銀錢發過愁。
相較第一世和第二世情況好很多,不過相較于上一世有些差。
名姓和金銀什么的都是次要,主要是修煉功法。
上一世他早早就接觸到煉氣之道,而這一世像第一世和第二世,遲遲也未接觸到這個世界的修煉體系。
這個世界倒也存在武功,他這一世家中就有雇傭修煉內力的武道高手,可外放內力化作劍氣和刀氣,從其口中經了解武道至強者劍氣和刀氣甚至可以激射百丈,足以截斷溪流,劈房拆屋。
但這還是太弱了些。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真正的修煉體系是那么弱小的內力武道。
自小到大,他從沒放棄過搜尋一些關于神仙妖怪之說的奇異傳聞,想從其中一窺這個世界的修煉體系,但可惜分不清真假,沒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聽說郭老頭的傳聞后,他來聽過幾次書,覺得不像是胡編亂造。
比如郭老頭說到野豬妖身高過丈的猙獰身軀時,眼中竟不自覺微微流露出些許心悸和恐懼,說書居然能把自己說嚇到,顯然要么是他真的見過野豬妖,要么他是真的相信世上有野豬妖這種駭人存在。
一塊三寸見方的棗紅醒木拍在桌上,發出響亮聲音,頓時堂內肅然一靜。
“今日書就說到這里,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郭老頭口干舌燥最后說了一句。
臺下有人不干了,起哄著讓郭老頭再說一段,他正說到精彩之處卻戛然而止,叫人如百爪撓心一般。
“下回,下回,今日實在累了。”
郭老頭向四方拱手,臉上皺紋擠到一起湊成一朵花,笑呵呵著回道。
確認郭老頭不再繼續說,臺下掌聲和叫好聲漸漸響了起來。
郭老頭轉頭下了臺,走上一個抱著琵琶的女子,面容姣好,五官清秀,身姿如弱柳扶風,惹人憐愛。
臺下叫好聲和掌聲更加響亮,一波高過一波。
站在李丘身后,一直興趣缺缺的李四,此時也來了興致,雙眼放光。
女子坐下,抱著琵琶,正要開口唱曲。
李丘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轉身往一邊走去。
“公子,您去哪?”李四神色疑惑。
“去見郭老頭。”
“公子,這邊剛要開唱……”
李丘置若罔聞。
“欸,公子等等我!”
李四只能戀戀不舍收回目光,搖頭嘆了口氣,快步追了上去。
茶樓后臺。
郭老頭喝了口幾口涼茶,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茶樓后臺,閑人勿進。”
李丘伸手挑開簾子,里面有個身穿短打衣衫的大漢,神色冷漠,伸手攔道。
身后李四臉上閃過一抹不屑,從懷里掏出一角碎銀子,隨手扔給那人。
“公子,您請您請。”
那人得了銀子,頓時喜笑顏開、點頭哈腰的讓開路。
屋子不大,李丘掃視一圈,目光很快鎖定郭老頭。
李四扯來一張椅子,擦了擦請李丘坐下。
郭老頭收拾好東西一轉身看到背后多了一人,知道應該是找自己來的,看其穿衣打扮便知是富貴人家,連忙客氣著笑道。
“這位公子,可是找老朽有事?”
“我對你所說的那些神仙妖怪很感興趣。”李丘目光凝實。
“那些都是老朽年輕時跟著商隊走南闖北前往各地做生意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我經過一些改編外和添枝加葉,把它們說給大家聽,搏大家一樂。”
郭老頭笑道。
李四心里很想問郭老頭,這個改編和添枝加葉的比重到底有多少,是八成還是九成?
但他牢記著他的身份,沒有貿然開口,老實的侍立在一旁。
“你走南闖北,到過那么多地方,可曾有親眼見過神仙和妖怪?”
郭老頭神色遲疑,似乎有些猶豫該不該說出來接下來的話。
他覺得即使自己說了,眼前這個公子哥恐怕也不會信由他這個說書人嘴里說出的“怪談”。
郭老頭沉吟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神仙老朽沒有見過,至于妖怪……”
“老朽……老朽曾見過一只妖怪!”
“妖怪?”李丘眼神一動:“什么樣的妖怪。”
郭老頭眼神漸漸變得有些空洞,似陷入回憶中,又經歷當時的事,眼底漸漸浮現一抹驚懼。
“老朽年輕時跟著商隊,曾路過一片樹林,在那片樹林里見到一只丈高有余、皮毛棕黃的妖怪,有著熊一樣的寬大身軀,腦袋卻是如狼一般。”
“身軀是熊?腦袋是狼?”
“那時商隊人不少,其中更有商隊所雇傭會武功的高手,那只妖怪也許是忌憚這兩點,也許是剛剛才飽食一頓,看了幾眼就轉頭離開了。”
“這個似乎從沒聽你講過。”
一旁李四疑惑道。
“沒頭沒尾的,如何講?”
郭老頭從回憶中退出,搖了搖頭。
“那只妖怪在我說的故事里,根本算不得多嚇人,但給我留下印象最深,因為我是親眼見過!”
“也是由于這一點,我一直相信世上絕對存在妖怪,和妖怪相對能制服斬殺妖怪的仙人,應該也存在!”
李丘神色沉吟,若有所思,揮了揮手。
一旁的李四從懷中掏出一角銀子,足有四五兩重,遞給了郭老頭。
“公子只是問些話,可使不得這些銀錢。”
郭老頭被李丘的大手筆有些驚住了,連忙擺手。
李丘笑道。
“多謝你的回答,給我不小的幫助。”
“我家公子賞你,你便拿著。”
李四又把銀錢往前遞了遞。
郭老頭遲疑片刻才勉強接過。
“公子信我說的話?”
“當然。”
李丘看得出郭老頭剛剛的神情不似作偽。
郭老頭臉上又閃過一抹猶豫。
“老朽最近聽到一個消息,也不敢確認真假。”
“但公子最近最好不要出城,甚至最好也不要出門,讓家里的護院多多警惕提防。”
本來已準備走了的李丘,聽到郭老頭的話,眉頭一挑。
“警惕提防什么?”
既然起了話頭,郭老頭也不再猶豫。
“老朽聽說城外的幾個村子遭遇慘案,死了不少人。”
“最關鍵那些人的死相凄慘無比,宛若在三伏天下暴曬了一整月,尸體都干癟了。”
“老朽覺得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多半是妖怪行兇害人。”
“妖怪既然能在城外害人,也不是沒有可能進城來,所以還請公子多加小心。”
李丘皺了皺眉,站起身道。
“這件事我記下了,多謝。”
“公子慢走。”
李丘和李四走出茶樓,坐進寬大暖和的馬車中。
馬車中間有一座炭爐,爐中名貴的紅羅炭緩緩燃燒著。
“回家。”李四對馬夫吆喝了一聲,急忙放下厚厚的棉簾,擋住寒風。
李四見李丘面帶思索之色,不禁小聲道。
“公子,難道您還在想郭老頭所說?”
“依小的看,哪里有什么身高丈余,皮毛棕黃,熊身狼首的妖怪?”
“熊的腦袋本來就和狼有些相像,怕是郭老頭一時害怕看錯了。
不過是一只體型有些大的普通棕熊罷了。”
見李丘沒有應答,他繼續道。
“至于那城外的妖怪,可能只是以訛傳訛,連郭老頭自己都說了,不知是真是假。”
李丘緩緩抬起頭。
“一會回到家后,你去衙門打聽一下,有沒有這回事。”
“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憑我們的面子,具體情形可能打探不到,但死沒死人、死了多少應該不難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