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回到小院。
洗漱過后,她披著長發,坐在燈下把玩兩枚香丸。
帶花香的那顆,是大長公主賜下的。
草木香的這顆,則是她自己制的。
這香丸,早年她改方子的時候,試過不少花露。
凌陽真人的方子,便是初期的版本。
后來經過驗證,這花露與別的原料配在一起,會產生毒性,她便再次修改配方,把花換成了草木。
這世上除了錦瑟,不會再有人知道確切配方了。
換句話說,這方子定是現在這位玉妃娘娘給的。
明明有無毒的香丸,偏偏給了有毒的方子
這是要置大長公主于死地啊!
池韞目中透出寒光。
玉妃殺大長公主做什么?自然是因為背后的皇帝。
——她就知道,宜安王登位,有著不可說的原因。
先帝還在的時候,大長公主可以說是最有權勢的皇族中人。
哪怕她現在出家了,余威猶在。
他懼怕大長公主,才要置她于死地。
池韞笑了笑,打開窗戶,將兩顆香丸丟到窗下的水渠里。
他們要殺,她偏要保!
不過幾日,司芳殿殿主的任命便下來了。
青玉和涵玉大吃一驚,不敢相信。
大師姐,這是怎么回事?
池韞笑道:大概是前幾日受了驚嚇,凌陽師叔表示歉意吧。
青玉涵玉:
信她個鬼!她們被欺負了這么多年,也沒見住持有任何表示,連句好聽話都沒說過。
涵玉佩服得五體投地:師姐你太厲害了,司芳殿是主殿,除了住持,就屬司芳殿殿主地位最高,以后看誰還敢小瞧我們!
池韞戳了戳她的額頭:小狗腿。
說過閑話,她吩咐正事:兩位師妹,我并非觀中長大,也不熟悉事務,日后司芳殿就交給你們了。
青玉激動:師姐是說,由我們打理?
池韞點頭:說來這殿主之位,本該是師父的。我們師姐妹同氣連枝,除了你們,我還能信任誰?
青玉握了握拳,說道:師姐放心,我們一定盡力,絕對不讓人搶了去!
池韞啞然失笑。
她要這殿主之位,不過有個身份,方便做事。
不過,她們這樣有斗志也好。
朝芳宮里的眼線還是不能缺,香丸的事讓她揭穿,他們說不得會用別的手段對付大長公主。
她現在這個身份,貿然跑到大長公主面前獻殷勤,只會叫人起疑。
若是引來皇帝的窺視,那就大大不妙了。
對了,司芳殿以后加一個規矩。每月一簽,中簽者可向殿中供奉的花神許一個心愿。
涵玉沒明白,問道:師姐,來司芳殿上香的,肯定心有所求,這有什么差別嗎?
還是青玉聽出了她話中之意,小心地問:師姐的意思是,這個中簽者所許的心愿,會特別對待?
池韞含笑點頭:確切地說,我們會完成中簽者的心愿。
兩個師妹大吃一驚,涵玉道:師姐,這話不好隨便說啊!京城多少達官顯貴,要是中簽的人許個升官的心愿,我們怎么去完成?
怎么完成,就看花神的意思了。池韞平靜說道,心誠則靈,只要中簽者誠心許愿,相信花神會讓他心想事成的。
清明過后,司芳殿一直閉著門。
若有香客來上香,問起此事,觀中的女冠就會回答:司芳殿正在整頓,稍等幾日,會重新開放。
幾日過后,司芳殿果然重新開了門。
有熟悉的香客,發現殿中掌事換了人。
現下的掌事,是一位年輕的坤道。
看著不過二十二三,一身淺青色的道袍,五官端正,面容帶笑,可親可敬。
一群貴夫人過來上香,她領著弟子們親自上來招待。
一位梳了挑心髻的貴婦,打量她幾眼,奇道:劉掌事呢?怎么換人了?
新掌事含笑答道:回夫人,劉掌事調去碑林了。貧道青玉,剛剛接手,還請夫人多多照應。
朝芳宮后方,有一座碑林,收集各代碑石,羅列名家墨跡,是京城名勝之一。在讀書人中,甚至比五松園還要出名。
但,碑林主在保護,只在特定的時間開放。既沒有香油錢,又沒機會與貴人打交道,這樣的調職,顯然是下放。
貴婦驚訝地看著新掌事:仙姑好本事,看不出來啊!
瞧著年紀輕輕,一臉憨厚,居然把管了司芳殿十幾年的劉掌事擠走了。
青玉仿佛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只是謙遜地笑:貧道服侍夫人。
而后取了蒲團擺好,又接過婢女遞來的香燭,點好了遞到貴婦面前。
貴婦一句話沒說,順順當當上完了香,頗為滿意:雖然不如劉掌事老道,但你很細心,又沒架子。
朝芳宮有皇家背景,掌事做久了,難免沾上傲氣。劉掌事便是親自上來招待,也不過多說幾句話,哪里肯親自遞香。
青玉客氣一句,又問:夫人可要搖簽?我們司芳殿,比先前多設了一支簽筒。
貴婦打趣:先前說是關門整頓,我瞧著重新開門,也不見變化,莫不是這整頓就是增設了簽筒?
青玉含笑回應:正是。
貴婦訝然失笑:仙姑還真是直率啊!你們朝芳宮,前殿就有搖簽的,何必這里多設一道?
青玉道:夫人,司芳殿的簽筒,和前殿不一樣。
哦,哪里不一樣?
青玉命人取了簽筒來,倒出里面的簽子。
您看,簽筒里一百支簽,九十九支都是一樣的白簽,只有這一支不同。
貴婦拈起那枚簽,卻見簽尾畫了數朵各異的花,簡略的幾筆,卻栩栩如生。
好畫!她贊道,這簽有什么特別的?
這支,叫花神簽。青玉轉身向殿中供奉的花神拜了拜,若是抽中了這支花神簽,花神娘娘便會完成您的心愿。
貴婦愣了一下,笑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抽中這支簽,心愿就一定會完成?
是。青玉一點也不含糊地回應,花神簽,一月只能抽中一次,只要有人中了,這個月便不再抽。夫人,可要試試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