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上岸,花了些時間才找到池璋他們。
看到她安全回來,池璋松了口氣:“大妹,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得喊人了。”
池韞說謊不打草稿:“聽先生講課,太入神了。”
池璋毫不懷疑,甚至有點羨慕:“呂先生好喜歡你啊!你要是男子,他肯定會收你入門,好好學上幾年,說不定狀元及第,那可太風光了。”
池韞笑道:“二哥也可以啊!呂先生答應讓你去書齋,只要你勤學苦練,總能打動他的。”
池璋想想也對,書院這么多人,只有他和孔蒙讓先生看中了,頓時信心滿滿。
“我一定好好跟先生學,不說狀元及第,好歹中個進士,讓爹娘風光風光!”
“我也是,我也是!”孔蒙插進來,“他們總笑話我呆,日后總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只有戴嘉懶洋洋:“你們風光了可別忘了提攜我啊!我就指望你們了!”
池璋哈哈笑道:“得了吧,你就算考不中,也多得是去處,指不定我們熬個十幾二十年,還不如你混得好,別忘了我們才是。”
戴家是皇親國戚,宮里那位宸妃娘娘,說起來是他姐姐,家里其實沒指望他走科舉這條路,等年紀一到,估計就會給他謀個差事。
“行行行,”戴嘉忍不住笑,“我要混得上,一定照應你們。”
少年們嘻嘻哈哈,一起送池韞出去。
這時,有兩個人互相扶著出了柴房,呲牙咧嘴地抱怨。
“這個池二,真是夠心狠的,不就問他妹妹幾句嗎?居然把我們捆起來。”
“就是就是,難道我們還能對他妹妹不軌?”
“等他回來一定教訓他!”
“沒錯!”
剛說完,宿舍的門就被打開了,池璋三人回來。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大喝一聲:“池二!”
池璋站住,冷淡地看著他們:“干嘛?”
“你……”桓峰眼珠子一轉,笑著迎上前,“回來了?你家妹子呢?今天來了嗎?”
常禹緊跟上去:“你可真是的,書院里人那么多,池大妹妹被沖撞了怎么辦?你也不叫我們去陪。”
池璋呵呵兩聲,懶得搭理他們。
兩個少年追上去:“哎,等等!你妹子到底來了沒?”
戴嘉莫名其妙,問孔蒙:“他們兩個瘋了嗎?沒見過女人啊?”
池大妹妹是長得不錯,但也不用這樣吧?
孔蒙卻沒附和,只扭開了頭。
皇帝合上奏折,正要擺駕去后宮,卻見內侍急急來報:“康王世子求見。”
他怔了一下,道:“宣。”
都晚上了,大哥來干什么?
康王世子大步進入御書房,拱了拱手:“陛下。”
他沒施全禮,不過皇帝沒計較。
畢竟是長兄,朝堂上便罷,私下就免了。
“大哥,這么晚了,有急事嗎?”
康王世子道:“沒有。只是久未見到陛下,心中惦念,想與你一同用膳,也好親近親近。”
皇帝笑道:“朕也這么想,只是覺得,大哥才回京,有許多事要忙,不好打擾。既然大哥來了,那我們兄弟好好喝一頓。”
一句吩咐下去,酒菜很快備好了。
兄弟倆入座,先碰了一杯。
康王世子看他神態自然,隱隱帶著帝王的從容,不禁道:“陛下進步很大,當初離京的時候,你還很擔心自己做不好這個皇帝。”
皇帝笑笑:“那時候太突然了。太子哥哥沒了,先帝又突然駕崩。叔父與大哥又要離京,朕身邊一個能分擔的人都沒有,哪能不慌。”
康王世子點點頭:“你在家排序居中,進宮又一直以先太子為重,從來沒有自己擔過事,也難怪會慌。”
停頓了一下,又問:“現下你叫叔父嬸娘倒是順口了。”
皇帝淡淡道:“大哥你說的,要先讓自己習慣,這樣才能說服別人。”
康王世子默了默,慢慢點頭:“這確實是我說的。”
兩人碰了一杯,康王世子又道:“有件事,我想問你。”
皇帝含笑:“大哥請說。”
“那樓四是怎么回事?”康王世子看著他,“我聽說,這三年你十分信重他。”
皇帝點點頭:“他辦事能力不錯,叫他做什么總是很妥帖。”
康王世子便冷笑:“妥帖?你不記得他是樓家的人了?再怎么能力出眾,如何能信任?”
皇帝詫異道:“為何不能?樓家一向忠君愛國,先帝在時也很信任他們。”
“那是先帝!”康王世子有些焦躁。
皇帝不解:“大哥,你可是跟朕說過的,先帝這個皇帝當得很稱職,如果我有什么決定不下的,就想一想先帝的做法,朕正是遵照你的吩咐做的。”
“但這件事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皇帝不明白,“大哥,你不能扔一句話,就叫朕厭棄一個臣子吧?總得有理由才行。”
康王世子惱火。以前他覺得這個弟弟扶不起來,很是生氣,現下覺得,他自己有主見也很麻煩。
“你怎么能信任他?”他按住自己的脾氣,說道,“你別忘了,他跟樓家翻臉逃出來的。”
“朕知道。”皇帝理所當然地說,“正因為如此,朕才用他。他現在沒了宗族,除了朕沒有別的依靠,這樣的人才好用。”
“……”康王世子發現,自己竟然說不過他。
這個弟弟,當了三年的皇帝,果然脫胎換骨了。
他又悶悶喝了杯酒,終于吐露:“你以為北襄的事是怎么發生的?若是叫他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難保會反咬你一口。”
皇帝愣了下,在心里琢磨了一會兒,低聲問:“大哥的意思是,北襄的事,是你們……”
康王世子淡淡道:“樓家對先帝忠心耿耿,如果不把樓家絆住,我們哪里做得成?現在你清楚了,知道怎么做了吧?”
皇帝沉默片刻,點點頭:“朕懂了。”
康王世子很是欣慰,又與他碰了杯:“你明白就好。”
夜深了,皇帝到了靈秀宮。
“陛下!”玉妃迎了出來。
皇帝飲了酒,身上都是酒氣,仿佛半醉的樣子,揮退所有侍者。
當宮里只有他們二人,皇帝掩住臉,半天沒有說話。
“重華,我果然是個傀儡呢……”
幽幽的聲音,在宮室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