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終究沒能拿出證據。
她現在的處境,就和剛才的玉妃一樣,空口無憑。
看她心虛的樣子,眾人心知,這事八九不離十了。
皇帝臉色尤其難看。
身為一個男人,被戴綠帽子是奇恥大辱。
他身為皇帝,更是辱上加辱。
尤其眾目睽睽之下,揭穿這件丑事,他還有臉面在嗎?
想到這里,他對賢妃更恨上三分!
大長公主哪會知道他在想什么?嘆了口氣,起身道:“陛下累了一天,這事就交給本宮處理吧。再休息一個時辰,圣駕便啟程回宮。”
說罷,她出了屋。
外面很快傳來她發號施令的聲音。
禁軍那邊封了口,蘭澤山房的宮人讓梅姑姑管著,宮里不好處置的扣下……最后統一口徑,賢妃今天只是稍有不適,并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嬪妃小產,發生在宮里更合適些。
一應處理完畢,大長公主進來,囑咐:“陛下記著,今天什么事也沒發生,一切都等回宮再說。阮家那邊,莫要打草驚蛇,先查出奸夫是誰。再有什么拿不準的,便去問太后。”
皇帝吶吶應了聲“是”。
關鍵時刻,還是姑母頂用,這讓他對大長公主充滿信任。
樓晏在揭出真相后,便避了出去。
嬪妃所懷龍種可疑,這是后宮丑事,他身為臣子,不宜再聽更多。
池韞繞到后園,看到他在賞菊。
“樓大人,你可搶了我的風頭啊!”她笑吟吟道。
樓晏轉過身來,看到她,眼睛便彎了一彎。
池韞喜歡看他笑。樓四公子總是笑得很含蓄,嘴唇微微翹起,眼睛特別明亮,就好像寒山化雪,輕風拂綠,春天一下子來了。
但他笑的時候不多,人前總是端著那張臉,看人一眼,冷颼颼的仿佛下刀子。
“你打算自己揭穿?”他說。
“要是你沒發現的話。不過我想著,你肯定會發現的。”
就他這個狗鼻子,想不發現都難。
樓晏感嘆:“若不是你換了山楂飲,今天的事,還真沒這么好處理。”
池韞卻道:“只要能找到打胎藥,管她要的是什么,總跑不掉。”
“那要另外費功夫了。像現在這樣,當場戳穿她的謊言,更加省事。”
這是當然了,要不她為什么讓廚娘別說呢?
樓晏續上后半句話:“……還是你聰明。”
池韞笑出聲來。
這是變著法兒夸她呢?樓大人有長進啊!
見她笑開來,樓晏也面帶笑意。
“重陽過去了,秋天也過了一半。”樓晏看著園圃里的金菊,數著日子,“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還有三個月。”
池韞看他這樣子,笑意更深了。
“你上回說,你母親還在北襄,所以不能應我。現下呢?”
樓晏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寫信回去了。”
他這樣說,池韞反而躑躅起來:“你母親能同意嗎?”
倒不是她看輕自己,而是他到底出身王府。說是出了族,可她知道是假的,老王妃定然希望他娶一個名門淑女。
池家的門楣,實在不算高啊!再加上又是個無父無母的。
樓晏難得看她這樣不自信,目光越發溫柔,回道:“當然會同意,我母親那個人……”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住了,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
池韞意識到什么,轉過頭,果然看到了不遠處的玉妃。
兩人遠遠施禮。
原以為,玉妃只是經過,不想她走了過來。
“樓大人,池小姐。”玉妃臉上露出笑容,“方才太亂,沒來得及跟你們說一句,多謝了。”
樓晏淡淡道:“臣只是盡本分。”
這樣冷淡的態度,玉妃有些不自在。
她轉身道:“錦瑟,本宮有些冷,你去取披風來。”
“是,娘娘。”
玉妃又看向池韞:“池小姐,我這婢女第一次來,可否請你帶個路?”
蘭澤山房就這么大,花園前頭就是屋子,需要帶什么路?
池韞知道玉妃想支開她,看了眼樓晏,見他微微點頭,便笑著回:“好。”
玉妃把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悶悶。
待池韞的身影消失,她向樓晏屈了屈膝,輕聲道:“多謝四公子出手相助。”
四公子,這是他在無涯海閣時的舊稱呼。
說這句話的人,不是玉妃,而是曾經的錦瑟。
樓晏目光冷淡:“臣,不敢當娘娘的謝。”
聽他刻意強調稱呼,玉妃更是難過。
“四公子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樓晏諷刺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娘娘的誰,有什么資格說原諒?”
玉妃忍不住解釋:“陛下要我進宮,我實在沒有選擇……”
“夠了。”樓晏打斷她的話,面上覆著寒霜,“是不是真的沒有選擇,你自己清楚。”
“四公子……”
“你也不必謝我,今日我助的不是你,而是玉重華。你已經把這個名字糟蹋夠了,我不想看著她成了一個謀害皇嗣的狠毒女子!”
這句話說出來,玉妃不由后退一步,搖搖欲墜。
糟蹋……他至于說得這么狠嗎?
樓晏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不但不動容,反而吐字如刀,越發不留情。
“你想裝成她,也用用心。學她寫寫字,學她煮個茶,就以為自己變成玉重華了?她是這么軟弱無能的人嗎?看看你今天的樣子,哪有玉家人半點風范!”
玉妃張了張嘴:“我……”
她也想像小姐那樣,鎮定自若,成竹在胸,可一團亂麻,叫她從何處理起!
“還有,你來找我做什么?叫幾聲舊稱呼,想勾起昔日舊情,讓我幫你是不是?畢竟別人都有父兄在朝,可你沒有。今天被賢妃陷害,感覺到孤立無援了吧?你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幫你,也不需要你幫。”
說完,他轉身便要離開。
“樓四!”玉妃喊住了他。
“娘娘還有何指教?”
玉妃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孤立無援,難道你不是?被逐出宗族,你現在又好到哪里去?陛下用你,不過是養著一條鷹犬,你以為你能靠他奪回北襄王的爵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