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節,朝芳官慣例要做法事。
俞家拖家帶口,過來祭祀先人。
大夫人帶著池韞,去五松園招待。
俞敏遲了一步進來,看了一圈,站到俞慕之旁邊。
“咳咳,二哥!”
正在剝蠶豆的俞慕之,看了她一眼:“干嘛?嗓子不好?”
俞敏扯他衣袖:“這里給我坐好不好?”
俞慕之莫名其妙:“座位多得很,干嘛非要坐我這?”
“可是這里離池姐姐近啊!”俞敏說,“我們女兒家說事,你離遠點是禮貌!”
俞慕之回頭看了眼池韞,起身嘟囔:“真是屁事多。”
“二哥!”俞敏不滿,“我要告訴大伯母,你說粗話了!”
“……”俞慕之舉手,“行行行,應該讓你的,理所當然讓你的。”
他端著剝好的蠶豆要走,又被俞敏截留:“這么小氣干什么?給我吃唄!”
俞慕之剛想反駁,就聽她飛快地補了句:“你今天功課做了嗎?大哥說不定等會兒要問!”
想起今天功課沒做的俞慕之:“……給你給你!”
于是,俞敏將那碟子剝好的蠶豆,推到池韞面前獻殷勤:“池姐姐,我們一起吃。”
剝了半天蠶豆,就等著一次吃痛快的俞慕之,想給自己點一曲小白菜。
另一邊,俞大夫人跟大夫人說話:“我還以為,你們家會接阿韞回去,不想是你住過來了。怎么,家里不方便?”
大夫人笑道:“家里還好。只是阿韞想多陪陪大長公主,反正我在家沒事,索性就住過來了。朝芳宮地方大,環境又清幽,倒是比家里還舒適。”
俞大夫人:“你平日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眼看著年底了,到時候要打理的事情多著。”
大夫人心領神會,點頭稱是。
雖然有大長公主在,可池韞出嫁的事,到底要她這個繼母來打點,才名正言順。
提到這個,俞大夫人不由看了長子一眼。
俞慎之就在隔壁花廳,正跟幾個弟弟說五松園的故事,沒留意這邊。
旁邊的俞三夫人目光閃了閃,說道:“我家妹妹嫁在南邊,恰巧認識一戶姓韓的通判。聽那韓夫人說,她過世的小姑子嫁在京城,夫家姓池。我一聽,好像就是池大小姐的生母。”
大夫人“啊”了一聲,問道:“那位通判,可是單名鉉字?”
俞三夫人稱是。
大夫人笑道:“那還真是我們家舅老爺,去年我們還送過節禮。”
俞三夫人微微驚訝。
池家前頭那位大夫人,已經去世六七年了,就連池大老爺,也走了三年,沒想到兩家還有走動。
“這么說,你們早就知道韓家要回京的事了?”
大夫人搖了搖頭:“這個卻是不知,畢竟隔得遠。”
俞三夫人笑了一笑,便岔開了話題。
做法事的時候,跪坐在蒲團上神游的池韞,忽然聽得身邊有衣料摩挲聲。扭頭一看,發現原本跪坐在那里的俞敏,已經換成了俞慎之。
俞大公子也向她轉過來,兩人視線對個正著。
她笑了下,壓低聲音:“怎么,有話跟我說?”
俞慎之“唔”了一聲,卻又盯著做法事的凌陽真人半天沒開口。
過了許久,池韞以為他放棄的時候,俞慎之開口了:“你的秘密可真多。”
池韞神情自若:“我哪有什么秘密?俞大公子不是看得清清楚楚?”
俞慎之想了想:“好吧,是你身邊的秘密真多。”
比如大夫人,比如樓晏。
池韞卻只是笑笑:“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俞慎之被她堵了一句,卡了殼。
沒關系嗎?好像真是……
“如果我問,你會說嗎?”
“那要看你問的是什么。有些事是別人的秘密,我沒有資格說。”
意思是,她自己的事就可以說嘍?
“那你繼母的事呢?算不算別人的秘密?”
池韞笑道:“我可以告訴你,她確實和別的貴夫人不一樣,出身來歷有些特別。但她已經嫁入池家,就是我池家的大夫人。”
俞慎之明白她的態度了:“好吧。”
“至于那個誰的事,”池韞繼續道,“你跟他不是朋友嗎?想知道自己去問好了,用不著通過我。”
俞慎之苦著臉:“我不敢問。”
“有什么不敢問的?”池韞語重心長,“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歷數朝野,能被他當做朋友的人,有幾個?你不問他怎么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俞慎之默默聽了一會兒經文,低聲說道:“你才應該站到法壇上去。”
池韞揚了揚眉。
他續上后半句:“這張嘴,不當江湖騙子可惜了。”
池韞低低一笑:“多謝夸獎。”
俞慎之心情好了一點,繼續跟她探討:“我不是怕他翻臉,而是擔心知道太多了,脫不了身。其實,憑他這樣的身份,我就不應該跟他深交。怪只怪,當時手賤,看他愛搭不理的,總想去撩一撩。”
池韞忍笑:“這就叫緣分啊!你俞大公子朋友雖多,稱得上知己的也沒幾個吧?他那個脾氣,多少人看不順眼,偏你要去撩,可見你就中意他這樣。”
俞慎之嘆息著點頭:“可不是嗎?我也納悶呢,為什么會看他順眼,明明愛搭不理的樣子,討人厭得很。”
“這就是愛情,說不清楚。”池韞總結。
俞慎之點了點頭:“是啊,說不清楚。”
他停頓了一息,突然反應過來:“你說什么?”
池韞掩面狂笑,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嘴巴捂得死死的,肩膀一抖一抖,忍得好辛苦。
笑完了,池韞一本正經拍拍他的手臂:“開玩笑呢!不過意思是這么個意思。你別低估自己,他要真想算計你,哪會留到現在?你就堂堂正正地去問,他愿意告訴你,自然會告訴你。至于你聽不聽,自己也可以選擇的,對吧?”
俞慎之仍然一臉糾結。
池韞忽然領會了:“你是不是怕自己意志不夠堅定,上了賊船啊?”
俞慎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池韞體貼地道:“行,你別去問了。”
俞慎之又不樂意了:“可我憋得慌。”
池韞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問不行,不問也不行,你當你選婿呢?小心我打你哦,俞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