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聽得青玉稟報,驚訝地停了動作。
“我表哥?”
“說是姓韓。師姐,你外祖家是姓韓吧?”
“是。”池韞將碾子交給涵玉,自己去洗手,“他有說來做什么嗎?”
“沒提,就在外頭等著。”
池韞點點頭,讓絮兒給自己擦手、解圍兜、整理衣裳。
收拾完了,她出去相迎。
韓齊站在門口,身姿比平日還要挺。
看到她走出來,不自覺站得更直。
“三表哥。”池韞低身施禮。
韓齊連忙回禮:“表妹!”
池韞笑著問他:“三表哥是來進香的嗎?”
韓齊脫口而出:“不是。”
“那是特意來看我的?”
韓齊搖搖頭,又點點頭。
池韞失笑:“到底是還是不是?”
韓齊支吾了一下,說:“今天天氣不錯,想請表妹出去走走。”
一旁的青玉,抬頭看了下陰沉沉的天。
天氣不錯?
池韞欣然同意:“三表哥多年沒有回京,想必許多地方都陌生了,應該我帶三表哥出去轉轉才是。”
韓齊有點急。
他就想在朝芳宮轉轉。
不轉別人怎么知道表妹現在有外家了呢?
可池韞并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就叫人備車。
青玉拿了她的披風過來,說道:“天氣越來越冷,師姐多穿些。”
池韞謝過她,穿上披風出門。
走出幾步,她回頭:“三表哥?”
“啊?哦!”韓齊懊惱地跟了上去。
池韞的車夫,原是池家的下仆,上次出了被劫的事,樓晏就給她送了個新車夫。
新車夫很年輕,長得也挺俊,就是態度很不端正。
每次都用怨懟的目光看著她,活像她欠了他很多錢。
就像現在,當他看到池韞帶著個少年過來,眼睛都瞪圓了。
“去哪里?”他用不情愿的語氣說。
“先去長樂池。”池韞說著,上了車。
韓齊站著沒動,心里覺得同乘一車不好,可他又沒騎馬來。好像只能坐外頭了?
哪知絮兒過來,催促道:“表公子,您先上車,奴婢才好坐。”
這意思是,她要坐外頭?那自己好像只能進車廂了?
韓齊還沒表態,車夫先叫出聲了:“你讓他跟池大小姐坐一塊?”
絮兒莫名其妙:“當然啦!這是我們家表公子,自家兄妹,為何不能坐一塊?”
“這還帶了個表字呢!”
絮兒奇怪地道:“我們小姐都沒說什么,你一個車夫哪來這么大意見?”
“我是代表我們四……”
“閉嘴!”絮兒生氣地說,“你既然來了,就得聽我們小姐的。要是不聽,那就麻溜地回去!”
車夫被她鎮住,一時竟答不上來。
這個小丫頭,平時看著柔柔順順的,居然敢對他說閉嘴?
不愧是這個女人身邊的。
他哼了聲,扭開頭不說話了。
韓齊小心翼翼地上了車,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等絮兒上來,車夫一揮鞭子。
絮兒沒坐穩,差點栽下去,扒著門叫道:“你會不會駕車啊?”
車夫沒理她。
絮兒怒了:“你叫什么來著?明天就把你送回去!”
“好啊好啊!”車夫順嘴回道,“我叫夜雨,記住了,千萬別弄錯!”
夜雨都要氣死了。
他是什么人?北襄王身邊第一心腹!這要是在北襄,那些知府知州都得看他臉色。
結果莫名其妙被送來京城,留在四公子身邊當小廝。
這沒什么,畢竟是四公子嘛,自家主子,服侍他是應該的。
可這才幾個月,他又被踢過來,給池大小姐當車夫。
這也沒什么,畢竟是未來的主子嘛,就當提前服侍了。
可他為什么要被個小丫頭罵啊?
怪只怪他一時手賤,給北襄去了一封信……
嗚嗚嗚,四公子,我不是故意說你是斷袖的,誰叫你們瞞得那么好。趕緊消消氣,把我調回去啊……
到了長樂池,池韞讓人租了艘船。
絮兒跟著她上了船,看到夜雨也跳上來。
她叫道:“你不看著車子,上來干什么?”
夜雨說:“四公子派我來駕車,你還真當我就是個車夫啊!不管去哪里,我都得跟著池大小姐,免得再出上次的事。”
聽說為了池韞的安全,絮兒這才沒話了。只是夜雨的態度,讓她嘟囔了一句:“哪有這么囂張的車夫啊!”
夜雨翻了個白眼,行行行,最好不滿意,把他送回去。
韓齊沒聽清他們說什么,只瞧見絮兒和夜雨爭辯,心里對池韞越發同情。
看看,不就叫他駕一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池家的仆從真沒規矩!
池韞坐下來,跟他說話:“長樂池夜里多是舞樂,白天卻有許多文會,有不少文人才子出沒。表哥閑著無事,可以來逛逛,說不定能結識幾個好友。”
說著,又問他:“表哥今科下場了嗎?”
韓齊慚愧地回道:“大伯說我功課還不扎實,現在下場也就是個落第的命,不如好好打磨兩年。”
池韞聽著這話,露出微笑。
聽起來,大舅舅真是個嚴厲的人。
韓齊有些訕訕。聽說今科有幾個少年舉人,并不比他大多少,莫非表妹覺得他太不爭氣了?
其實他的功課,在同齡人里算不錯的,只是先前一直跟著大伯在任上,沒有太好的老師,跟京里頂尖的學子比,就有些遜色了……
池韞吩咐船夫,湊到大船旁聽了幾個文會,叫韓齊大開眼界。
京城果然是人才薈萃之地,文會的水準好高啊!
才這樣想著,就聽耳邊傳來一聲驚訝的呼聲:“大妹!”
韓齊轉過頭,發現有只船向這邊靠了過來。
船頭站了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樣貌清秀,神情驚訝。
池韞站起來,向他施禮:“二哥。”
是池家的人?小動物的警覺性,讓韓齊一下子豎起身上的毛。
池璋笑著點頭,問她:“你怎么在這?”
“和表哥出來走走。”池韞反問,“二哥呢?”
“我跟先生來的。”
池韞看了眼船艙,點點頭:“哦。”
池璋的目光落在韓齊身上,招呼:“這位就是韓家表兄?在下池璋,有禮了。”
韓齊與他通報了姓名,心中暗想,表妹這個族兄,看著挺斯文的,不像壞人啊!
這念頭一起,他立刻提醒自己警覺起來。
剛才那位青玉道長,看著不也是老實憨厚的一個人?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