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忍不住轉過頭,小聲問心腹宮女:“太后娘娘在說什么?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一個字都沒懂。”
春曉也是一副夢游的樣子:“奴婢也不知道……”
皇帝愣了許久,忽然叫出聲來:“母后,您是說,她、她……”
太后看著這個繼子,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失望。
“哀家問過了,無涯海閣滅門之后,官兵在原址上搜查了許久。她如果幸存,早就應該被找到了,哪里能等到你去尋她?一個弱女子,在那樣的混亂中,莫名失蹤,又莫名出現,你說她可不可疑?”
皇帝結巴了:“可、可是,她能做什么?”
太后淡淡道:“這誰知道呢?通風報信?又或者投敵賣主?”
玉妃終于反應過來了,慌忙叫道:“不!陛下,臣妾沒有做這樣的事!臣妾只是運氣好……”
“是啊,你的運氣夠好的。你家小姐落了海,你卻一根汗毛都沒傷到!”太后嘲弄,“哀家記得,你當時在現場,對吧?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家小姐落海的時候,你在干什么呢?”
“我……我被甩到一邊,沒來得及抓住小姐。”玉妃哀求地看著皇帝,“陛下,我真的想救她的,只是當時太亂了……”
可皇帝露出了懷疑之色。
不錯,他很偏心,總是信任玉妃而不信任別人。但如果另一方是玉重華,那偏心的對象,就換人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皇帝看著她說,“故意看著她落海,好頂替她的身份?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沒有!”玉妃矢口否認,“我與小姐從小一塊兒長大,情同姐妹,怎么會做這樣的事?”
“你不是連殺人都敢嗎?”皇帝大聲質問,“心懷嫉妒給宸妃下藥,想讓她一尸兩命。這么狠毒的事你都做出來,只是順手推一把又算什么?”
玉妃呆住了。
三年來,她利用皇帝對玉重華的感情,予取予求,萬萬沒想到,這份感情有一天會反噬自己。
“陛下……”
太后當眾說出這件事,明擺著不再替他們瞞著。
皇后呆了好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叫道:“她、她不是玉家小姐?那她是誰?”
“誰?不過是個借著主子余蔭,冒名頂替的侍婢罷了。”太后淡淡說道。
這句話,仿佛驚雷一般,把眾人震得呆怔當場。
上至皇后,下至宮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玉妃。
這些目光,既有驚奇,又有嘲弄,還帶著說不清的輕蔑。
“不……”玉妃喃喃。
她想說,她不是侍婢,自家早就放了籍,即便父親位卑職小,她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
可有誰會聽呢?
就像當初在無涯海閣,明明她不是侍婢,可每個人提起來,想的都是,玉重華身邊的丫鬟。
為什么?難道她就擺脫不了這樣的烙印嗎?
宸妃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我就說,玉家小姐偌大的名聲,怎么真人這么……”
后面的話她沒說,可眼神和語氣,已經充分表達出了她的態度。
玉妃大受刺激,沖她喊道:“我怎么?你不過是馬后炮罷了,先前你不知道,還不就認了?”
“是啊!”宸妃點頭承認,“我哪里想得到,會有冒名頂替這種事?這里是后宮,我們哪個人進來,不是查遍了祖宗三代?真沒想到……”
早先她就覺得奇怪,即便傳聞有所夸大,可先帝有意為先太子聘娶,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以先帝對先太子的愛重,玉小姐應當比現在這位皇后,更為優秀才是。可玉妃無論哪方面,都是平平無奇,和她們這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名門閨秀相比,明顯差了一截。
她原以為,玉妃可能是內秀,可相處三年,也沒瞧出她肚子里有什么才華,只能歸之為各花入各眼。
搞半天,原來她就是個冒牌貨,可憐玉家小姐,死了都被人利用,白白糟蹋了玉家的清名。
那邊皇后,忽然笑了一聲。這件事真是荒唐又可笑,許多她以前不明白的事,忽然就明白了。
玉妃不敢和她們來往,并不是自恃清高,純粹就是怕露餡吧?虧得自己先前耿耿于懷,結果只是一個西貝貨。
什么滿腹經綸,什么七竅玲瓏,什么知書達禮……呵,全是笑話。
皇帝滿心都是玉重華落海的事,仍然揪著這個問題不放:“是不是你干的?你有沒有當過推手?”
“沒有!沒有!”玉妃大叫起來。
不能承認,這件事絕對不能承認,玉重華是皇帝的逆鱗,如果認了,她就別想活了。
“你——”
“皇帝!”太后喝止了他,“你這樣質問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她咬定沒做過,你就信了嗎?她毒害皇嗣后妃,證據確鑿,你還要讓她披著這身皮,當著尊貴的玉妃娘娘嗎?”
皇帝啞然,接連受到打擊,他已是心亂如麻。
太后逼問:“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這女人處置了!”
處置?怎么處置?皇帝腦子亂成一團,本能求救:“母后,后宮的事,還是您來做主吧!”
太后注視著他:“哀家可以幫你處置,不過你會聽嗎?”
“當然,”皇帝忙道,“母后是朕最親的人,不聽您的話,朕又聽誰的話?”
“好。”太后點點頭,目光移到玉妃身上,“玉妃心腸歹毒,手段殘忍,且送回靈秀宮關押,以待發落。其余人等,但凡與玉妃有來往的,全部細查!”
太后發了話,這事就算是定案了。
一干人等紛紛跪拜:“遵太后懿旨。”
玉妃心知大勢已去,眼下只有皇帝的感情可堪利用,被拖下去時,只凄厲地喊:“陛下!陛下不要啊!臣妾真的沒有傷害小姐,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錯了,不該妄想與您一生一世,求您想一想這三年的情分,饒過臣妾吧……”
皇帝心中煩亂,背過身去不肯聽,她就這么被內侍拖走,聲音漸漸遠去。
三年恩愛不疑,到頭來如同泡沫,一晃就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