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世子進了屋,世子妃和往常一樣,給他斟茶,遞帕子,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看她閑適的樣子,康王世子忍不住了:“你不會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吧?”
世子妃轉過身,目光含笑:“夫君多慮了,你只是不想丟人,妾身明白。這條命,就當是借我的,什么時候想要,來拿便是。”
康王世子看她笑得明媚的樣子,既覺得新鮮難忘,又心煩意亂,最后重重擱下茶杯,丟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看著他甩門而去,世子妃的笑慢慢變得意味深長。
總算保住性命了。
池韞拆開情報,越看越是驚訝。
樓晏見她神情古怪,還時不時瞟自己一眼,便問:“怎么了?”
“你自己看。”她扔過去。
樓晏一目十行掃完,輕描淡寫:“既然如此,我們不必安排人手救小縣主了,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池韞點點頭,又忍不住問他:“康王世子怎么想的?他是有綠帽癖嗎?以前跟世子妃不冷不熱的,現在鬧出這樣的事來,反倒……”
看她想破腦袋的樣子,樓晏失笑。
“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以前世子妃本本分分的,就像一杯白開水,離不得,又實在是沒滋味。現在這樣,雖然想起來有點膈應,可有趣多了。這世上還有人專門喜歡寡婦呢,仔細一想,康王世子不就是娶了個二婚的嗎?你當他看上別家婦人好了。”
池韞被他的比喻弄笑了:“什么啊!自己給自己戴綠帽?”
樓晏也笑了:“總之,這位世子妃真厲害,這種處境,硬是給自己掙了條活路。”
“是啊,真給我們省事。”池韞想了一會兒,又說,“就是有點可怕,這么個厲害的女人,我們以后還得跟她打交道。”
樓晏嘆道:“是啊!你看她對付姜世安,狠得下心,拉得下臉,而且分得清利害關系,真說起來,比康王世子強多了。”
池韞郁悶:“再說下去,我都要忍不住派人暗殺了。”
樓晏笑起來,說道:“那就別說了,時候不早,歇了吧。”
三月底,春風正好。
俞家邀池韞一家去靈山踏青。
大長公主不便出門,北襄太妃留下來陪她,大夫人帶著池韞出門。
路上車馬多,走著走著,漸漸和俞家的馬車分散開來。
池韞抱歉地說道:“夫人向來愛清凈,可我總是勞煩夫人。”
大夫人笑道:“你當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后宅婦人嗎?早年做密探的時候,還不是早出晚歸,忙起來就近找個地方睡一會兒,常有的事。”
只是偶爾陪池韞出門,這差事再清閑不過了。何況,總憋在屋里也不好,就當出來透透風。
說到這個,池韞好奇,問道:“夫人,您認識我父親之前,到底在誰家做密探?”
大夫人搖了搖頭,沒說話。
池韞不死心:“現在了,還是不能說嗎?”
大夫人道:“我們兄妹離開那家,并非叛逃,為了舊主恩義,早年之事閉口不提。”
她這么說,池韞也就不勉強了,另尋了個話題:“夫人先前說,并不想再嫁人,如今還是這樣想嗎?”
大夫人笑著點點頭:“嫁人的滋味,我已經嘗過了。眼下過得挺好,沒有那樣的想法。”
“那丁舅舅呢?你們現下已經不做密探了,他也不想娶妻生子嗎?”
大夫人說:“大哥說,想等這件事了結。不然的話,怕會連累人家。”
池韞就道:“可這件事不會很快了結,萬一要十年二十年呢?”
“無妨的,你看大哥那樣,其實還不到三十,再等十年也無妨。”
池韞驚訝:“丁舅舅只有二十多?”
“是啊!他不過比我長了兩歲。”
“……”池韞無言以對。原來丁老板才二十六七,打扮成那個樣子,她是真看不出來。
母女倆說著話,前面忽然停下了。
過了會兒,車夫來報:“前面那輛騾車壞了,擋住了道,夫人稍等。”
池韞揭開簾子,果然看到一輛騾車停在路邊,趕車的一臉著急,對著車子里的人說著什么。
她交待車夫:“你去問問。”
車夫答應一聲,過去搭話,那趕車的頓時眼睛發亮,對他連連作揖。車夫卻擺了擺手,想是拒絕了什么,趕車的露出失望之色,眼巴巴地看著他。
“怎么了?”
車夫擦了擦汗,說道:“車上是位老人家,說是腿腳不靈便,想搭我們的車。可我們車上都是女眷,也不方便啊!”
池韞問:“他家的車哪里壞了?一時修不好?”
“車輪裂了,小的看過了,沒辦法。”
池韞想了想,說道:“你叫他把騾子解下來,讓老人家先騎回去,再找人來幫忙。”
車夫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對啊!這樣不就解決了?小的去回他。”
那趕車的一聽,探頭進去商量了一會兒,池韞就看到車里出來一位老者。隨后他解了騾子,扶著老者騎上去。
這老者六十來歲,一身青色道袍,頷下幾綹長須,面容祥和。如果坐騎換成青牛,還真有幾分老子出關的風采。
似乎察覺到池韞的注視,他轉過頭來,對這邊拱了拱手。
池韞便低了低頭,施了個半禮。
老者微微一笑,拍了拍騾子,先行一步。
車夫幫著將騾車的駕子挪到一邊,回來趕車。
小半個時辰后,池韞到了俞家別院。
俞大夫人笑道:“怎么這么晚?還以為你們走丟了呢!”
“路上遇到一點事,耽擱了些時間。”
隨即,池韞覺得氣氛不大對,一群人好像在等什么:“俞伯母,那邊是……”
俞大夫人擺擺手:“是我們家老太師,在外頭玩夠了,終于回家來了。”
俞太師?池韞回京這么久,如雷貫耳,卻一次也沒見過。
聽說這位老太師,自從致仕,就到處游玩,常年不著家。
看來等會兒要去拜見。
池韞這么想著,隨后就看到路上見過的那位老人家,背著手慢悠悠地從廳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