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起長腿,蜷縮身體,柜子里黑暗、狹小、悶熱。
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響動,就連呼吸都擔心過重。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神經時刻緊繃,害怕許父許母會突發奇想走過來打開書柜。
在這種緊張黑暗的情形下,身體的各處感官被無限放大。
微微壓抑的呼吸,怦然跳動的心臟,胃里灼燒的饑餓,還有……
能清晰聽到外界響動的耳朵。
許父許母的聲音,透過書柜門并不真切的傳進,這方封閉黑暗的空間里,被許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找到一顆可以配型成功的心臟,安德烈醫生卻說諾諾身體太弱,不適合做心臟移植手術。”
許可記得這是許母的聲音,優雅雍容的豪門主母,語氣里總是透著一股頤指氣使的高傲味道在。
令人印象深刻,聞之難忘。
許父則是要儒雅穩重得多,“既然安德烈醫生這么說,那我們就怎么做吧。”
穩重到……
好似他對許諾這個親生女兒的生死,有些漫不經心的隨意。
躲藏在柜子里連手腳都伸不直的少年,心里浮現起一絲微妙的同情。
對那位光鮮亮麗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原來。
看起來那么倍受疼愛的許家大小姐,她的父親竟然對她的生死好像漠不關心。
一時,許可生出同病相憐的情緒。
然而,許父許母接下來的對話內容,如同狠狠地給了許可一記耳光,徹底粉碎他對許諾的可笑憐憫——
“你說得輕巧,諾諾的病越往后拖,我越是心驚膽顫,總歸她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當然不在乎她的死活!”
“你說什么呢,她難道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嗎?”
“嗤。你就只貢獻了一顆米青子罷了!是,你外面小情人兒多得是,不缺人給你生兒育女,但是我就只這么一個女兒而已!從諾諾被檢查出有心臟病,你有想過辦法怎么救她嗎?是我——”
許父不敢說話,許母咄咄逼人。
“是我費盡心機,千辛萬苦在那個藍絲帶孤兒院里找到跟女兒匹配的血型和心臟……”
藍絲帶孤兒院?!
一聲驚雷在許可耳邊炸響。
他們說的,與許諾血型心臟匹配的人……是他嗎?
即使再年少無知的人,也知道人失去心臟無法存活下去。
許父許母收養他,不是因為他幸運,也不是因為他乖巧聽話,竟然從始至終都是打著——
奪取他的心臟換到許諾身上的主意!
“好好好,我知道你最辛苦,淑媛,我們是夫妻,就不要計較這么多了,如何?
我也不是不關心女兒,只是想著能換給諾諾的心臟已經找到,左右不過是多養他兩年的事情,不必急在這一時嘛。
安德烈醫生是國際心臟科權威專家,我們應該聽他的話,這樣才是對女兒最好。”
“這還差不多。”
許母哼了聲,旋即話鋒一轉:
“不過我擔心,許可越大就越不容易拿捏,在世上留下的生活痕跡越多也越不容易抹去。而且他被我們家收養的事情不少豪門都知道,萬一到時候……”
“這個簡單,捧殺!從今天起,我們將他高高捧起,最好讓世人以為許可是我們認定的許家未來繼承人,現在先騙取他簽下器官捐獻書,將來……想讓他悄無聲息的死,我有一百種方法!”
男人儒雅穩重的聲音,到最后莫名變得森森然。
許母卻撫掌大笑:“你這個主意好!諾諾有心臟病人盡皆知,旁人也只以為我們是重新選取培養未來繼承人,就算將來許可死掉——誰又會懷疑到這么看重這個未來繼承人的我們頭上?”
“而生前簽署過器官捐獻書的許可死后,以許家的權勢,他的心臟自然就是諾諾的……”
許可在黑暗里恍恍惚惚。
許父許母后面說了什么,他已經聽得不甚分明。
原來……
他應該同情的人,是自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