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說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南煙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剛剛他們就在隔壁,只一墻之隔,加上今晚異常的風平浪靜,連一點波瀾聲都沒有。
黎不傷的耳力不差,一定聽到了蒙克說的那些輕佻話。
于是說道:“這個蒙克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話絕對不可信。”
“不是好人。”
黎不傷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突然道:“我去殺了他。”
說完,便轉身要往外走。
南煙猝不及防,眼看著他已經要走過去開門,嚇得急忙一把拉住他。
“你干什么?”
“你說他不是個好人,之前我也聽說他算計過你,既然如此,讓我去殺了他。”
若是別人說這話,南煙大概都只會當是在開玩笑,但黎不傷說這話的時候,一本正經,臉上甚至已經帶上了肅殺之氣。
他是真的打算去殺了蒙克。
南煙哭笑不得,用力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免得他真的跑了。
“你別亂來!”
蒙克畢竟是倓國皇帝,就算這一次他“紆尊降貴”,親自跑到炎國來談這筆生意,但在護衛方面也絕不可能馬虎。
臺面上是看得到的大漢特穆爾,跟隨他來的,還有不少人在這船上。
黎不傷只有一個人,怎么敢去做這么危險的事?
南煙抓著他的衣袖,用力扯了兩下,總算將這孩子扯回到桌邊,按著他的肩膀坐下。
“你千萬不要亂來!”
黎不傷皺著眉頭,突然抬眼看著她:“你舍不得?”
“我剛剛聽他的口氣,你們以前好像相處的不錯。”
“他還想要把你帶到倓國去,他想要做什么?!”
沒想到,剛剛蒙克的話居然真的一句不落的被他聽到了。
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都說了他的話不可信,你為什么還是要在意?”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黎不傷沉默了下來。
但不是被她說服,而是眼神中透出了一種赤紅的光,好像有一些東西忍耐到極限似的。
他沉沉的說道:“那我能在意什么?”
看著他沉重的眼神,聽著他低沉的語調,南煙有些惘然。
他怎么了?
她低頭看著黎不傷,輕聲說道:“不傷,你怎么了?”
“為什么我覺得你有點怪怪的,你為什么對他那么大的敵意?”
雖然黎不傷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對倓國皇帝有敵意是理所應當的,但他的敵意卻似乎來得有點奇怪。
黎不傷呼哧呼哧的喘了兩口氣,看向南煙,見她眉心微蹙,眉宇間透出了一絲謹慎和小心翼翼。
那模樣,像一只受到了驚嚇的小動物。
只要在一感覺危險靠近,她就會轉頭就跑。
自己,嚇著她了。
黎不傷沉默了一會兒,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將頭偏向一邊,然后說道:“這個人留下終是禍患,不管是對皇上,還是——對你。”
聽到他的解釋,南煙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塊石頭。
原來,他還是在為自己和祝烽擔心。
她松了口氣的淡淡笑道:“我知道這個人終成禍患,但現在,不是殺他的時候,你也殺不了他。”
“我還希望他把這一批兵器帶回去,跟他那個兄弟南蠡王好好的在倓國土地上多打幾仗,讓他們無心滋擾我國邊境呢。”
“現在殺了他,南蠡王不僅會一家獨大,更是會完全傾吞他的勢力,到那個時候,咱們炎國要面對的就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倓國。”
“這絕對不是上上之策。”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心里想的計策早就飛遠了,卻沒注意到黎不傷兩眼緊盯著她。
喃喃道:“你還是為他想的,比別人的都多。”
南煙回過神的低頭:“什么?”
“沒事。”
“哦,”南煙點了點頭:“總之這件事,這個人你就不要在意了,暫且讓他‘得意’一陣子吧。”
黎不傷沉默著,點了點頭。
雖然在他的心里,一點都不想看著那個男人,再在南煙面前“得意”。
等說完這些話,南煙的臉上也露出了倦色。
尤其燈光下,看著她的臉頰也有些酡紅,一旦精神放松,眼神就開始渙散了起來。
黎不傷看著她,道:“你,醉了?”
南煙伸手撐著發沉的額頭,苦笑著說道:“喝了兩杯酒,那酒后勁足,現在才覺得有點手腳發軟。”
她的話剛說完,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定睛一看,黎不傷竟然直接伸手,將自己抱了起來!
“不傷!”
南煙驚呆了,一時間都忘了掙扎,幸好也只有兩步,黎不傷抱著她走到床邊,輕輕的將她放到了床榻上,然后說道:“既然醉了,那就早點睡吧。”
南煙的心還有點亂跳。
剛剛那一瞬間,她怎么也想不到,黎不傷會直接伸手將自己抱起來——他這個舉動,哪怕是作為弟弟,也有些僭越了。
南煙皺起了眉頭:“你——”
“你不是說,手腳發軟嗎?”
“就不要再說話,也不要熬夜了,趕緊睡覺。”
南煙坐在床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不傷,我只是喝了點酒,并沒有真的醉,你下次不要這樣了。”
黎不傷這一次倒是很乖的說道:“我知道了。”
南煙這才松了口氣。
黎不傷幫她將床幃放了下來,她這才慢慢的躺下去,看著黎不傷走過去,吹熄了桌上的燭臺。
火光一滅,他的身影,也從黑暗中消失了。
南煙安靜了一會兒。
果然,不僅他的身影消失,連聲息也聽不見了。
今天,海面上格外的風平浪靜,往日哪怕是很好的天氣,也能聽到海浪聲,可今晚,周遭萬籟俱寂,安靜得有點可怕似得。
南煙在這樣的寂靜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海面上,平靜無波。
這艘巨大的海船在平靜的海面上,也是一動不動,船上的燈火幾乎都熄滅了,一片黑暗。
而就在這樣的黑暗當中,有一個黑影,慢慢的在漆黑的長廊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