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他一回頭,看到貴妃那輛馬車,風吹起簾子,露出了她的身影。
立刻,祝烽的臉色沉了下來。
站在下面迎駕的眾人原本看到皇帝回來,一個個都激動不已,也緊張不已,畢竟是因為金陵的局勢震蕩才讓皇帝這么快又回到舊皇都,他們生怕那個地方做得不對,惹得皇帝龍顏大怒,就烏紗不保了。
所以,金陵城內打掃得干干凈凈,將舊皇宮也布置一新。
甚至,這一次接駕的排場也這么大。
誰知,皇帝才一站出來,臉色就變得那么難看,眾人嚇得要死,尤其領頭的江寧布政使田焱,立刻很緊張的上前一步:“皇上,微臣等有罪。”
說完,又跪了下來。
祝烽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情仍舊透著一點不悅,但開口的時候,口氣還算平和:“你?何罪之有呢?”
“微臣身為江寧布政使,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原應讓此地的百姓安居樂業,可如今,卻是風波不斷,干戈四起,微臣有負圣恩,死罪!死罪!”
眾人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祝烽看著他,眉毛微微的挑了一下。
官場上的這一套,他還是很明白,金陵這邊鬧事雖然也是他治理不力,但根本還是因為北平那邊的事情引起的,他先將一切都歸結到自己治理不力上,如此誠懇的認罪,祝烽自然就不能嚴懲他了。
于是,只在鼻尖冷哼了一聲,然后說道:“你言重了。”
“金陵的事,朕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等稍后再議吧。”
一聽這話,就知道,祝烽并不打算處理他。
田焱,包括身后的人全都松了口氣。
大家這才一身冷汗的站了起來,祝烽說道:“好了,毒日頭底下的,你們也站了這么久了,先進城,回宮再說。”
田焱喜不自勝:“是。”
于是,立刻讓禮儀兵在前方開道,祝烽重新坐回到金車內,起駕往城內駛去,而田焱自然騎著馬,跟在金車旁邊侍奉。
進入金陵城內,發現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祝烽坐在金車內,半晌,說道:“城內都戒嚴了嗎?”
“是的,”
“朕回來也只是小事,不必這樣驚動百姓。”
田焱小心的道:“皇上的安危要緊,尤其這些日子,那幾個書院里的學生動向非常的詭異,微臣不能讓皇上涉險。”
“哦……”
祝烽道:“他們做什么了?”
田焱道:“皇上之前吩咐了,要禮遇讀書人,所以微臣等也不敢對那些書院做什么,只是一直讓人盯著那邊。這些天,那些書院里來了不少的人。”
“是些什么人?”
“微臣也在讓人查探,但那些書院藏得太深了,都不好探查。”
“微臣擔心,他們是沖著皇上,沖著大慈恩寺來的。”
祝烽坐在金車里,沒有說話。
面前的簾子微微的搖晃著,時而露出他堅毅的下巴,時而露出他沉冷的目光,過了許久,他慢慢的說道:“朕知道了。”
田焱從他的口氣中,聽不出喜怒,也只能靜靜的策馬前行。
祝烽透過搖晃的簾子,看著外面的景致,只覺得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不過,另一邊的南煙,卻非常的感慨。
畢竟,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她小心的撩起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面那些熟悉的街道,商鋪,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不過,自己的心情,卻是完全的不同。
而走著走著,她突然看到一片陌生的景致。
一座九層高塔映入眼簾。
“那是——”
冉小玉也小心的挪過去看了一眼,說道:“那是不是就是皇上讓他們修的大慈恩寺里的那座塔?叫什么塔來著?”
“重恩塔。”
南煙喃喃的說著。
因為眼前還有一些樓閣,所以他們看不到平地上的大慈恩寺,但是那座九層高塔卻是高高的矗立在城市中央,讓人一眼遠遠就能看到。
陽光下,那座塔的塔身閃爍著五彩的光芒,看了一會兒,她才辨認出,那座塔竟是通體用琉璃燒制,塔上的每一角都置了長明燈。
顯得又莊嚴,又華貴。
祝烽平日里很少這樣注重什么東西的外觀,哪怕是自己遷都修建的皇宮,都是在舊的燕王府上改建,以簡樸實用為主,但這座塔,卻出乎意料的奢華。
顯然,他是非常看重的。
不止是南煙,其他車駕里的嬪妃,連祝成軒他們在路過這條大道的時候,都注意到了那座塔,大家都撩起簾子,無聲的注視著。
一直到圣駕走近了舊皇宮,才漸漸的看不到了。
眾人回到了舊皇宮。
因為已經累了大半天了,也就不再說什么,祝烽讓他們都各自回到各自的宮中休息,而他自己,也沿著過去的道路往前走,雖然他不記得,但身體就好像有記憶一樣。
南煙也在往前走。
可是,剛走到一條岔路口,是往冷宮去的,玉公公就出現在面前,笑著說道:“娘娘,此路不通啊。”
“嗯?”
南煙詫異的看著他,玉公公笑道:“這一回大家回來,田大人他們自然是讓人把宮里都打掃了一遍,可不會打掃冷宮啊。”
“娘娘,還是回翊坤宮吧。”
南煙一時間哭笑不得,只覺得尷尬得要命。
的確,祝烽這一次是帶著二品以上的嬪妃回來,怎么樣也不會帶著被廢的宮人回來,誰會想到去打掃冷宮呢,平時也沒有人打掃啊。
所以——
自己要回翊坤宮了。
玉公公上前一步,陪笑道:“娘娘就不要再猶豫了,有什么,都等金陵的事情完了再說嘛。”
一旁的冉小玉也說道:“是啊。”
南煙無奈的,只能轉身,往翊坤宮走去。
越走,越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她生氣,又不知道該生自己的氣還是生祝烽的氣,等回到了翊坤宮,剛一進門,卻發現祝烽已經坐在了里面。
而他的臉色陰沉,似乎比自己,氣得還厲害。
南煙遲疑了一下:“皇上?”
祝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從頭看到腳。
然后說道:“你穿的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