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說互不相欠,就是不想來生,再相見。”
“你,自己了斷吧。”
說完這句話,祝烽一頭扎進了雨幕當中。
冰冷的雨,好像無數的利箭打在他的身上,更幾乎要刺穿他的身體,祝烽頭也不回的走在雨中,這時,聽見身后那幢漆黑又破舊的房子里,傳來了一聲凄厲的痛哭。
那哭聲,好像一個人的靈魂,在泣血。
哪怕再堅強,哪怕再是強撐著,可到了這一刻,他終究還是有些撐不住了。
高大的身子搖晃著,就像一座玉山即將傾倒。
“皇上!”
就在這時,前方漆黑的雨幕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油紙傘正匆匆的往這邊走來,一看到他,立刻沖上前來。
一把抱住了他。
祝烽滿臉是雨,冰冷的雨水沿著他消瘦的臉龐流淌下來,好像許多年都沒有過的淚。
他抬眼,就看到了最能讓自己放下心防的那張面孔。
此刻,正焦急又心疼的看著他,高舉著手中的紙傘撐到他的頭上,甚至,還一把抱住他,想要給他一點溫暖似得。
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祝烽微微的一顫。
“南煙……”
他們之間,很少有這樣的情況,是他看上去如此狼狽,而南煙卻仿佛是來拯救他的人。此刻,那瘦弱的手臂甚至環過他壯碩的身體,要將他攬入懷中,用力的抱緊。
其實,也只是抱住了他而已。
但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屬于她的體溫和味道,還是讓祝烽從地獄深處撕扯回了自己的一點靈魂。
“南煙……”
他想要說什么,但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反倒是南煙,一臉焦急的神情看著他:“皇上,你真的在這里?!”
祝烽低頭看著她。
腦子里,心里,一片混亂,祝烽啞著嗓子道:“你,怎么會來這里?”
他明明交代她,讓她去處理凌善思的事。
南煙說道:“妾已經處理了凌貴人,原本只是想看看皇上有沒有安寢,但是聽說皇上不在寢宮,御書房也沒有人。妾,妾擔心皇上出事——”
說著,她越過祝烽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
雖然秦若瀾進入冷宮之后,她沒有再來過這里看她,但這個時候,她又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輕聲道:“皇上,你,你是來,來賜死她的?”
祝烽的臉色,在冷白電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的蒼白。
幾乎全無血色,好像整個人身體里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樣。
他下意識的伸手,推了南煙一把。
“你回去!”
“皇上!”
“這里沒你的事,回去!”
“皇上!”
南煙被他推得趔趄了一下,卻并沒有被推開,反倒上前一步,索性將手中的傘丟到一邊,然后緊緊的將祝烽被雨淋得濕透而冰冷的身子抱住,說道:“我已經來了!”
“你——!”
祝烽咬著牙,似要發怒,而南煙卻絲毫不懼怕,一雙眼睛被冰冷的雨淋得發紅,死死的瞪著祝烽,說道:“我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也知道你在顧忌什么。魏王今晚不在宮中,皇上根本不必擔心,再說了——”
她攬著他腰的手用力了一下,細瘦的胳膊用力的錮住了祝烽的腰。
好像要將他禁錮在自己的懷里。
雖然,以體格而言,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她目光中前所未有的堅定,卻在這一刻,生生的壓過了有些閃爍不定的祝烽,她說道:“難道皇上為我做的這些事,我還不能陪在你的身邊嗎?”
祝烽低頭看著她。
這一刻,南煙一只手攬緊了祝烽的腰,一只手握緊了他冰冷的手,那雙被雨水侵得有些發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竟讓祝烽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制住的感覺。
雨水沿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滴落到了南煙的臉上。
那雨水,竟是溫熱的。
南煙的呼吸一窒,而這時,祝烽對著她笑了笑。
那笑容,好像帶著深深的傷痛,只看了一眼,南煙都感覺到,他的心里,像是在滴血。
這一刻,哪怕一個字都沒有說,可南煙已經完全明白了。
她用力的抱緊了懷里這個高大壯碩,從來都是她的依靠,在任何時候,都是她在汲取他的溫暖和力量的男人,現在,也許應該是自己給他依靠的時候了。
她抱緊了他。
輕聲道:“沒事了,我在這里。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就在她緊緊的抱著祝烽,恨不得將全身的力量和溫度都渡給他的時候,玉公公從旁邊走了出來,剛剛一陣瓢潑大雨突如其來,淋熄了他手中的燈籠,他只能到那一邊的屋檐下躲著,將懷里的火石拿出來重新點亮燈籠,聽著這邊的動靜,趕緊冒雨過來,沒走幾步,燈籠又被雨水淋熄了。
一看到貴妃竟然出現在這里,他也嚇了一大跳。
待要過來請罪,可皇上跟貴妃這樣抱在一起,他又不敢過來。
倒是南煙,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頭看了一眼,輕輕的松開了祝烽一些,然后說道:“皇上,先回寢宮休息吧。”
祝烽抬起頭來,也看到了玉公公。
既然已經如此,玉公公自然也急忙上前來請罪:“皇上恕罪。”
這個時候,祝烽已經說不出話來,南煙一只手還攬著他,只說道:“本宮先送皇上回寢宮休息。玉公公,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
說完,她又加了一句。
“若再讓皇上為難,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玉公公低著頭:“奴婢明白。”
南煙便扶著祝烽,兩個人往外走去。
可是,就在他們剛走出沒幾步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呼——
“姑娘!”
是剛剛那個蘇嬤嬤,在被玉公公攆走之后,她也并不能放心,一直都在那邊等著,聽到皇帝離開那間房的腳步聲,她就立刻趕過來。
結果,剛走到門口,看到里面的場景,她就驚得跌跪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屋內的情形,可想而知。
祝烽回頭看了一眼,一瞬間,眼睛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