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她咬了咬牙,道:“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教導兒臣。兒臣想要知道,父皇到底做了什么兒臣不知道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情有可原。”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然后點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很好。”
“你有心向學,朕心甚慰。”
“朕也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朕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另有安排,但到底是什么,朕不會告訴你。”
心平驚了一下,抬頭看向他:“為什么?”
祝烽道:“朕說了,身為朕的女兒,不能愚鈍。”
“若愚鈍,那就得磨煉自己,把自己磨得不那么愚鈍。”
他這話,讓這個只有十來歲的小公主為難了。心平忍不住皺起眉頭,嘟囔著:“這,兒臣要如何磨煉自己……”
祝烽道:“多看,多想。”
“而且,別光用眼睛看,得用心看,更要用心想。”
“你有——一個月的時間,朕希望你把你的愚鈍磨得敏銳一些,去看到作為一個公主應該看到的東西。”
心平原本還有些怨懟,自己的父皇也太苛刻了,竟然什么都不告訴她,就只讓她去看去想,她根本無從去看,無從去想,不過,當聽到他后面說的話,又有些疑惑,問道:“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會發生什么事情嗎?”
祝烽淡淡笑了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炎國紀,長平十五年夏。
邕州大戰,越國大將夏侯糾被泰寧、福余兩衛斬殺于城北,其余人馬,死傷無算。
越國國君李無裕身死陡北鎮,其兄,在當年越國內亂中失蹤整整十五年的前太子李無傷歸國,于大羅城登基,改年號為大勢。
而李無傷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正式對炎國發兵宣戰。
消息傳到南院的時候,祝烽正跟南煙,心平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心平一聽到這個消息,手里的筷子差一點跌落下去,幸好她一把捏住了。可是,正當她抬起頭來,準備向她的父皇發問的時候,就聽見旁邊傳來“噠”的一聲。
轉頭一看,是南煙手里的筷子碰到了一起。
雖然他們一家人吃飯也不那么講究,有的時候甚至連服侍的人都不用,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但,畢竟出身名門,也做了這么多年的貴妃,南煙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而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心平輕聲道:“娘,怎么了?”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才像是有些回過神來似得,對著心平笑了笑:“沒事。快吃飯。”
心平卻已經吃不下飯了,她說道:“要打仗了呀。”
這句話,就像是打破了一個表面平靜的假象一般,南煙的呼吸都沉了一下,她抬頭看向祝烽,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沉聲說道:“黎不傷他——”
祝烽淡淡糾正道:“他已經不是黎不傷了。”
“從今往后,你們都得記著,他是李無傷。”
南煙的呼吸更沉重了幾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她一直有一種腳踩在云端上,一直沒有踏實的感覺,而今天,心中的那一點不安也終于變成了現實。
成為李無傷的黎不傷,做回了越國國君,卻也正式對他們開戰了。
南煙道:“皇上都做好準備了?”
祝烽淡淡道:“若無準備,朕怎么會那么容易放他回去?”
一旁的心平更是睜大了雙眼,看看南煙,又看看祝烽,突然說道:“父皇之前說兒臣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想清楚那些事,就是說這個嗎?”
祝烽淡淡一笑:“這回倒是不笨。”
心平睜大眼睛:“父皇的意思是,這次打仗要打一個月。”
祝烽道:“嗯。”
心平道:“父皇為什么知道要打一個月?咱們能贏嗎?”
南煙在一旁道:“你父皇不打無把握的仗。他一定會贏的。”
祝烽嗔了她一眼。
雖然他是不打無把握的仗,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常勝不敗。當然,他也明白南煙這么說,是為了在女兒的心里重塑自己的形象,便也不跟她計較“吹牛”的事。
他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朕有準備,自然更有勝利的把握。”
心平捧著碗道:“那,父皇到底要兒臣看什么呀。”
她這兩天寢食難安,生怕自己真的被定義成了“愚鈍”的人,在夢里都睡不安穩。
幸好這一次,祝烽沒有再遮掩,而是微笑著說道:“你應該看看,為什么朕可以確定,這場仗只用打一個月,只要你能看得懂,那就算朕沒有白養你這十幾年。”
心平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如今也不是一個一天到晚只傻呵呵的玩耍享樂的大公主了,尤其經歷過黎不傷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對于察言觀色,琢磨周圍人的一言一行更用心了一些。祝烽剛剛這句話,雖然是給她提了個醒,但她也明白,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若自己真的看不透,那就是白活了這十幾年。
這對她來說,真的是奇恥大辱。
她捧著碗,咬牙道:“我就不信我看不明白!”
說完便要起身往外走。
南煙立刻叫住她:“你干什么去?飯還沒吃完呢!”
心平氣鼓鼓的道:“我去打聽消息去。”
看著她又有點耍小孩子脾氣的樣子,南煙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把她拽了回來,斥責道:“沒規矩,飯還沒吃完,誰準備你放下碗就亂跑的?”
祝烽淡淡道:“做事情,不能一頭熱,得弄明白輕重緩急,打聽消息也不該你一個公主殿下親自出去打聽的。若那么急咧咧的,你還是個公主嗎?”
這話說得心平更著急了。
偏偏又被南煙抓著跑不了,還按回到凳子上坐下,南煙沉聲道:“你給我好好把飯吃完了再出去胡鬧。”
祝烽也在一旁,似是不經意的說道:“吃飯,才是最要緊的事。”
南煙抬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