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瑾淵這么一說,馮琦均的面色,頓時又難看了一分。
小皇帝最后那句話,聽著跟前面的話沒有多大關系,但在場的都是人精,誰還聽不出,那是在暗指林淳是他的人?!
甚至,還有暗示那是他眼前紅人的意思!
若不是自己人,他這個首輔,為何要在當時那種逆風情況下,極力保林淳上侍郎之位?
既然是自己人,那林淳又為什么會早早費盡心機,構陷他呢?況且,構陷這個能給予他榮華富貴的人,還半分好處也沒有。
一個會為了權勢地位與敵國勾結的人,怎么可能會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個問題很難解釋,即使是像馮琦均這樣的老狐貍,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給出一個完全合理的理由。
既然沒辦法從這個角度回答,那...就只能換一個角度說話了。
思緒自馮琦均腦海中掠過的同時,他也迅速動作,直接跪下沖顧瑾淵重重叩首,“臣不知林淳為何要構陷臣。”
“但臣之一族,自曾祖一代就為瑜國效力,算上臣的孫子,為瑜國盡忠者,已有六代!”
“六代為官,子子孫孫前赴后繼地奔赴官場,為的已非名利,而是信仰!”
“曾祖父為林家留下‘先國后家’的家訓總綱,更是時刻鞭策著我們馮氏一族為國盡力。”說著,馮琦均眼中,甚至掉下兩滴淚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陛下想取老臣性命,直接開口即可。何必...何必為馮家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這樣的罪名一旦背上,臣...臣無顏去見列祖列宗啊!”
說著,邊哭邊吼的人,又一抹眼淚忽然起身,“事已至此,臣無法自證清白,只有...以死明志了!”
“把他扣下!”顧瑾淵下意識低喝出聲。
可辦事的人,終究是慢了一步。馮琦均話音一落,便徑直沖向大殿的頂梁大柱,“砰!”地一聲,撞了上去。
“嘶!”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音,在寧靜的大殿中格外明顯。
馮首輔這一舉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按照正常情況,不管林淳的證詞是真是假,馮首輔接下來,都應該替自己辯解一番的。
但不管他如何辯解,陛下的優勢,都是很明顯的。
陛下拿著證詞又占理,馮首輔那邊...想要把自己撇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誰曾想,他撞柱了!
這一撞,人是直挺挺地倒下了,但局勢,卻立馬翻轉了過來。
馮氏一族,上下六代為官,聲明顯赫。首輔馮琦均無法在別人的指正中完美證明自己無辜,便以死明志...
有這樣的前提條件在,陛下若是再把罪名強行往他身上加,傳揚出去,便有幾分嚴刑逼供的意思了。
天下雖是陛下的天下,但正因為陛下是君,才不能萬事都以自己的意念為準。“以德服人”這四個字,他必須要比別人做得更好。
如此,才堪稱表率!
在天下人看來,罪名,應當是查出來的,而不是...強行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