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越是臨近收尾,她們的動作越是迅速。
陛下是什么心思不重要,這是大婚,可不能什么都由著陛下的性子來。規矩是早已定好的,皇后絕不可能素顏朝天或只略施粉黛便與帝王行大禮去。
喜歡人家想立后,就老實忍著,不然…就別動這心思。
濃重典雅的大妝畫完后,其中一人又捏了一輟細細的金粉,隨意灑了些在她面上。
細碎的金粉,迎著陽光,在新生的朝陽中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華,為那一張莊重的臉,旁添一分靈氣。
妝成后,幾人便帶著一眾宮人退了下去,方便姜綰蕓安安靜靜地等待吉時。
吉時一到,外邊兒負責傳詔的內侍便敞開嗓子,高聲宣讀。
與此同時,前來迎人的幾位命婦,也笑吟吟行至花樓外,一齊將新娘接了出來。
由天子近衛護送的十六抬鳳凰花轎就在姜府正大門處等著,新娘子一到,穿著厚重銀色甲胄的一群人,便自動分開了一條通道。
顧逸笙不知怎么也混到這護送的衛隊中來了。想來,他在軍中有職,又掌管著城防營,與皇兄串通之后再在這里混個位子,也不是什么難事。
不過,顧逸笙自認自己最重要的任務不是護送皇嫂,而是…
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他便趁姜綰蕓走近的時候,小聲同她道,“皇嫂,皇兄怕你餓著,特意吩咐我在你座位底下藏了點心。”
“你若是餓了堅持不住了,便拿些來墊肚子!”
少年清亮的聲音,就這么突然地在她耳畔炸響。哪怕眼睛被一片紅紗遮擋,姜綰蕓也能猜到,方才那小少年是誰。
在鳳轎中藏了點心?還讓親弟弟混到隊伍里來給她偷偷傳話?
姜綰蕓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那位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不過此時,姜綰蕓也不方便和他說話,只能微微頜首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在扶柳和初盈的攙扶下,踏入花轎。
繪著百鳥朝鳳圖的十六抬精致花轎被天子近衛穩穩抬起,沿著京城四方主干道的中軸線一圈游走,最后再回到玄武門前。
銀甲精兵開道,朝廷命婦相伴,熱情的百姓夾道相迎,整座京城,都被帝后大婚的喜慶感染,變得鮮活無比。
鳳轎打從玄武門起一路直直往內,轉過千步回廊,跨過金水白玉橋,一路行至永寧殿前。
在那三層漢白玉鋪就的九級階梯之上,同樣身著喜服的年輕帝王,正含笑等著他的新娘。
鳳轎一到,姜綰蕓便被隨行的命婦和宮婢一起簇擁著,踏著柔軟的紅毯往前。
她下轎一走動,九尺長的喜服擺尾,便隨著她邁出的腳步緩緩展開,在行道上拖出一道迤邐的紅。
而隨喜服展開,外衫背后那用金線勾勒的整只鳳凰,也徐徐展露了全貌。
一場又一場的禮過去,天邊日頭已然西斜。
橘紅的暖光以暖陽為中心,將整片天幕,都染上了昏紅絢麗的霞光。
霞光落于金鳳之上,那活靈活現的鳳,便似要騰飛。
踏上基臺,再走上那上中下一共三層九級的漢白玉梯,姜綰蕓便透過面前的紅紗,隱隱瞧見了不遠處那挺拔筆直的輪廓。
她瞧不清他面上是個什么神情,但在把手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她卻從那溫暖的掌心和白玉般勻稱指節的有力一握中,察覺到了他的心意。
堅定、不移。
她反扣住他的手掌,將同樣的心思傳遞給他。
沒有言語的交流,只有緊緊相扣的十指,但彼此的心意,卻已就著這交握的指節,傳遞給了對方。
禮官高呼的聲音,在遙遙響起,顧瑾淵低笑著拉起姜綰蕓的手,與她一同拜了天地。
輕風微拂,將面上的紅紗隱隱吹起一角。
映著絢麗晚霞的盛京,就毫無預兆地展現在她面前。
只一眼,這如畫江山,盛世風采,便永遠鐫刻在了心底,成了漫漫人生路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年輕的帝王俯首靠攏,他說,“綰蕓,朕以江山為聘,迎你過門。不止這壯麗巍峨的盛京,整個瑜國,都是朕贈與你的聘禮。”
他還說,“日后這瑜國的大好河山,如畫風光,便要你同朕一道領略了。”
顧瑾淵一張傾城絕世的臉就在她的頰側,姜綰蕓只需稍微側目,便能在微風揚起紅紗的瞬間,瞥見那映著橘紅光暈的絕色容顏。
他一雙琉璃眸中帶笑,鳳目微微彎起時,眼底好像揉進了細碎的光。
她一眼便撞進了那雙眸中,沉溺在他的愛意之中。
姜綰蕓張口,柔柔低語。風將她的低喃吹散,但耳尖的顧瑾淵,卻清楚聽見,她說,“哪怕萬里江山如畫,也不及陛下一人,妾不貪戀外面的浮華美好,只想常伴君側。”
他生的是帝王命,身不由己,心卻由她。
她長的是避世心,貪戀安逸,卻愿陪他在紅塵中打滾。
夕陽為兩道火紅的身影拉出一條長長交疊在一起的影子,他們攜手并肩,迎風而立。
遠處,“陛下娘娘萬福金安”的呼聲傳來,銘刻了這場盛世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