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定村的確有幾個差役在那里收糧,楊和書作為羅江縣的縣令,雖然帶來的下人不多,但能用的人卻不少。
反正大過節的衙門也不開門,他很干脆的公器私用,拿出一部分打賞的錢來,直接征用了衙門里的差役。
甚至縣里的主簿,書記等都被他拉了出來下鄉收糧去了。
至于縣衙哪來這么多的錢,那當然是他先行墊付了。
不錯,這些糧食是以縣衙的名義收購的,因為作為羅江縣縣令,按照朝廷律法,他是不能在羅江縣內做這樣的生意的。
當然,他要是隨便選個下人,把生意掛在他名下是沒問題的,實際上,許多官員就是這么操作的。
所以羅江縣的主簿和鄉紳們在楊和書拿出大把大把的錢來要他們去收購糧食時,他們還以為楊和書這是公器私用。
主簿他們一點兒也沒有怨言的出手幫忙了,因為按照官場慣例,這種事不僅是見者有份,參與者更有份兒。
沒看見縣令都先拿出賞錢來了嗎?
有人出了更高一些的糧價,鄉民們又不傻,自然是把糧食賣給縣衙了。
在各個大村等著收糧的糧商們懵了,這……這不是與民爭利嗎?
就算是前任傅縣令在羅江縣多年,那也沒有這么霸道的,竟然直接與他們搶糧食。
要知道傅縣令再貪財的時候,最多也是敢跟他們提出摻兩股而已。
羅江縣本地的糧商們都驚呆了。
然后他們不由的憤怒了,不過這畢竟是自家的縣令,當然不能問也不問一聲就跟人撕破臉皮,所以幾家糧商私底下一商量,決定請楊和書吃頓飯。
當然,在此之前得跟縣里的縣丞和主簿探探口風。
結果這一探口風,縣令親自來找他們了。
楊和書語重心長的表示,他并不是要與民爭利,他只是不希望谷賤傷民,他們要是執意低價也可以,那出售的糧食也得相應的降低價格。
楊和書道:“沒有從農民手里低賤收糧,轉而又高價賣出去的道理。”
眾糧商:“……大人,這做生意不就是低買高賣嗎?我們低價收,高價賣沒毛病啊。”
楊和書笑臉一沉,道:“低買高賣當然沒問題,但低的太低,高的太高就有問題了。”
他道:“本縣不管別處如何,但在本縣轄下,我就不許這樣的事發生。”
眾糧商:……
雙方最后不歡而散。
楊和書雖然是縣令,但他才來,上任不過半年,這半年來除了賒牛這一件事外,他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他人還很年輕。
哪怕他是官兒,大家也總是下意識的覺得嘴上無毛的小子辦事不牢靠。
所以他在羅江縣內的威勢還真比不上當年剛來的傅縣令。
眾糧商不把楊和書放在眼里,回到家里一商議,便也派人下去收糧,收了一圈,發現很難再以八文以下的糧價把糧食收上來。
因為楊和書那個小肚雞腸的,被他們氣到了,一回縣衙就叫差役們把各鄉里正叫來,要求他們敲鑼打鼓的通知下面的鄉民,縣衙正在收購谷子,十文錢一斗,麥子則是十五文一斗。
并不是所有的里正都會聽楊和書的,畢竟有些里正跟糧商的關系挺好的。
甚至可能還沾親帶故,或者干脆就是本家人。
但這里不通知,隔壁里一敲鑼打鼓,這邊也就知道了,所以沒用兩天,羅江縣上下村莊,就是偏僻如七里村都知道了,更別說別的地方了。
于是眾糧商更加收不上糧食來了。
他們也沒急,等了兩天,發現楊和書一邊抽調了一半的人手回去收記賦稅,一半的人繼續在外收購糧食。
而且這一次楊和書還花錢請了不少人,這些人便是以前縣城里到處收保護費的混混。
也不知什么時候,他們竟然聽楊和書的,這會子直接被雇去看守,搬運和運輸糧食了。
眾糧商:……
眼看著縣衙就要把各村今年多余的糧食收上來完了,他們也忍不住出手了收購了。
一家人不住,其他家就只能爭相下場,一下子就把價格提到了十文錢。
但這會兒也不知道因為什么,村民們依舊不樂意把糧食賣給各糧商,還是更喜歡賣給縣衙。
沒辦法,糧商們咬咬牙,把糧價又往上提了一文,剛好比縣衙出的多了一文。
這才有人把手中的糧食賣給他們。
楊和書看得笑瞇瞇的,對依然堅持把糧食賣給他的農民們道:“怎能有錢而不賺呢?你們也運著糧食賣給他們去,他們要是敢降價,你們再回頭賣給我,這一斗多出一文錢來,也不少了。”
大家一聽,紛紛拉著糧食去各糧商的收購點里排隊。
糧商們當然不會白吃虧,這邊提高了收購價格,那邊糧鋪里的糧價也漲了,直接一斗漲了五文錢。
楊和書聽后氣得不行,對萬田道:“你看,我說他們是奸商吧?收購的糧價才上了兩文錢,糧鋪里往外出的價格直接就漲了五文。而且還是各個糧鋪一起上漲,上至縣城,下至鄉鎮的糧鋪一起上漲……他們這是拿定了主意覺著本縣不能拿他們怎么樣了。”
“少爺,您能拿他們怎么辦?”
“我不能,”楊和書冷笑道:“本縣不會公報私仇,也不會公器私用。”
拿著賬冊來回稟的主簿忍不住腳步一頓,暗道:你都讓我們幫著你去收購糧食了,這還不是公器私用?
“大人,”主簿假裝沒聽到他們主仆說的話,捧著賬簿進去,道:“這是此次收購糧食的賬簿。”
楊和書打開看了看,點頭道:“很好,讓人將縣衙一旁值守的小屋子收拾出來,在面街的那一面墻上開一扇小門,放出話去,縣衙要賣糧食,谷一斗十二文,麥一斗十八文,每日沒人限購一斗。”
主簿瞪大了眼睛。
楊和書繼續道:“選幾個老吏親自去看顧,縣城里就沒有他們不認識的人,記住,買過一次的人一日內就不許再買了。”
主簿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楊縣令不愧是有大靠山的,不僅可以公器私用讓大家去給他收購糧食,竟然還用縣衙的房子,縣衙的人給他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