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么多好吃的,癩頭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兩個衙役,伸手就扯了一只雞腿,才咬了一口便發覺不對勁。
他一邊嚼動,一邊滿含期待的看向兩個衙役,“官,官爺,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衙役甲點頭道:“等吃完就可以出去了。”
癩頭便強逼著自己放下手中的雞腿,道:“我不餓了,我們這就出去吧。”
衙役乙笑道:“兄弟還是吃飽點兒吧,可不能餓著肚子上路呀。”
說罷,還親自給癩頭倒了一杯酒。
昨晚上聽到的秘密一下就從癩頭的腦海中冒了出來,他的雙手發抖起來,整個人都簌簌發抖,“上,上路?上什么路?”
衙役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說呢?你住的可是死牢,說起來我進縣衙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著死囚呢,所以我們也沒經驗,準備的飯菜可能糙了點兒,但我們也盡心了。你到了地下可別說我們的壞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癩頭就眼一翻,一副要暈倒的模樣,衙役乙剛伸出手去想扶他,結果癩頭竟然自己緩過來了,他一下撲倒在地,爬著上前抱住衙役甲的腿,叫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跟我沒關系,跟我真的沒關系,是周銀,是周銀干的呀。”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他們沒想到這其中還真有事,道:“這話你可別跟我們說,我們就是差役可做不了主。”
“你們做不了主,你們做不了主,我,我要見大人,我要見縣太爺,你們要抓的是周銀,可周銀死了呀,對了,他有個閨女,他還有個閨女,你們別抓我,別砍我頭,跟我沒關系,真的跟我沒關系,我就是看見了而已……”
癩頭就這樣被帶到了唐縣令跟前。
兩個衙役低聲將他在牢里說的話匯報給唐縣令,唐縣令目光一凝,微微點了點頭。
掃了一眼人來人往的大堂,唐縣令思索片刻,起身道:“將人提到后院,我在后面審他。”
那私審了,衙役甲和衙役乙相視一眼,應了一聲,把癩頭給押到了縣衙后院。
縣衙后院是楊縣令的宅邸,雖然有一道門與縣衙相通,但看守門的卻是楊縣令的下人,因此前頭的人也不是誰都能過來的。
唐縣令出入后院就跟回自個家一樣,直接讓人把一間側屋收拾出來,在那里審問癩頭,他身邊只留下了一個書記員以及長隨。
長隨是他的心腹明理,書記員則是羅江縣的吏員,是楊和書說過可信的人。
唐縣令在首座上坐下,書記員江琦左右看了看,便搬過來一張桌子和凳子,把文房四寶擺上,打算在此記錄案情。
東西才擺上,兩個衙役便把癩頭給押上來了。
癩頭見他上的不是公堂,而衙役把他按倒后就退下,堂上只坐著唐縣令一人,左右兩邊只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一看還是下人,他便更肯定了昨天晚上聽到的秘密,堂上做的壞官是真的要拿他去頂罪。
唐縣令喝了一口茶,看著底下瑟瑟發抖的癩頭,開口道:“不是說有話與本官說嗎?說吧!”
癩頭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后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那些事跟我全不相干,我都是聽村長和村里人的,不是故意隱瞞官差的。”
唐縣令問道:“隱瞞了官差什么?從頭說起吧。”
癩頭卻堵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打哪兒說,周銀的事,他算是知道得最少的一撥人了,因為那會兒他就是人云亦云,村里說怎么做,他就跟著怎么做了。
這讓他怎么說?
唐縣令見他蠢笨的模樣,便干脆問道:“先說一說周銀吧,周銀呢?”
“死了,”癩頭說得特別的順和快,立即道:“十多年前就死了,跟他媳婦一塊兒死的。”
“十多年前?”
“對,”癩頭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道:“就大約是十一二年前吧,那會兒周金家的小閨女才幾個月,還小呢,對了,她就是周銀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唐縣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問道:“人埋在哪里了?”
“就在村尾周家的墳地里,以前是沒名沒分的埋著,不敢叫人知道,后來縣衙里去了一個官差,說是有周銀的喪報,周家就大張旗鼓的把他重新下葬了。”
“那仔細的說一說周銀吧,他犯了什么事?怎么死的?”
“他是盜匪呀,”癩頭有些懵,“這不是官老爺們說的嗎?”
唐縣令挑了挑眉,問道:“哪個官老爺什么時候說的?”
“就十一二年前,他和他媳婦被人砍死在山上,我們才把人抬回來,村里就來了幾個騎高頭大馬的官老爺,”癩頭比劃起來,道:“他們拿了大刀和畫像,說畫像上的人是盜匪,被他們捉拿時砍死在了山上,問我們是誰收葬了,還問他們叫什么名字,哪家的人。”
癩頭道:“當時他們那么兇,我們哪敢說是周金家的人?都是鄉里鄉親的,他們家跟村里好多人家都有恩,大家就都說沒見過,不知道,把人給糊弄走了。后來又來了一撥人,還仔細的每家每戶翻找過,我們更不敢往外說了。”
這個信息量就有些大了,書記員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唐縣令。
唐縣令坐直了身體,問道:“十一二年前,那是大貞二年,還是大貞三年?”
癩頭想也不想便道:“大貞三年。”
“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因為前一年益州城也發大水,還波及到了我們那兒,而我二女兒就是大貞二年生的,大人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唐縣令問道:“周銀以前賣身過,他第一次回鄉是什么時候?”
“就是大貞三年,他就回那么一次,娶了媳婦,生了閨女,衣錦還鄉的。”
唐縣令就抬了抬下巴道:“那就仔細的說一說吧。”
癩頭在他銳利的目光下有些膽怯,縮了縮脖子問道:“說,說什么?”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