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郎回來看到白善他們,便笑著取了錢給莊紀安,讓他去買些新鮮的肉回來。
“快些去,今天是大年三十,攤會散得很早。”
莊紀安拿了錢后便往外跑,他們家離肉攤并不是很遠,因此沒多久便回來了。
莊大郎和白大郎還熟些,但他們也沒多少話說,更多的是說一些日常。
不過他這次特地關心了一下他們年后啟程的日期,顯然莊先生已經告訴他,年后他依舊會隨他們上京去。
莊先生著重拜托了一下白善三人照顧莊先生,他知道,白善他們三個和白大郎不一樣,他們三個是磕頭拜師的。
白善三人認真的應下了,然后雙方又無話可說了。
正巧莊紀安回來了,莊大郎笑著起身要去廚房幫忙,莊先生突然抬頭問莊紀安,“紀安,你可愿和祖父去京城看一看?”
莊大郎一下停住腳步,皺眉回身,“父親,翻過年我便要帶紀安在身邊歷練,張老爺也說了,將來紀安可以接我的位置,京城太遠了。”
莊先生沒理莊大郎,只看著莊紀安。
莊紀安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父親后還是拒絕了,“祖父,我想留在家里。”
莊先生心底有些失望,許久后他才嘆息一聲,點頭道:“好吧。”
他微抖著手從紙袋里取一塊點心給坐在一旁的小孫子莊紀然。
莊紀然高興的接過,莊大郎看到了,頓了一下后道:“紀然,快去廚房里幫你娘燒火。”
莊紀然往嘴里塞了一塊點心,蹬蹬的跑了。
莊先生身邊瞬間只剩下一個孫女了。
莊先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也笑著給她遞了一塊點心。
不知道為什么,滿寶和白善白二郎突然覺得先生在傷心,就是白大郎都覺得氣氛不太對,四人對視一眼,立即找了話題轉開莊先生的注意力。
滿寶道:“先生,我四哥想在縣里買些茶葉,您知道哪兒有茶葉賣嗎?”
莊先生想了一下道:“羅江縣只有些散茶,并沒有大的茶山,要買茶得去遂州那邊吧?”
莊先生開始想他有沒有認識和遂州比較熟的朋友,這么一想,還真有兩個。
莊先生笑道:“等過了初三,讓你四哥有空進一趟城,我介紹兩個朋友與他認識。”
滿寶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有,她驚喜起來,立即應下了。
只有五歲的莊紀思抬頭看了看滿寶,又看了看祖父,問道:“祖父,是要出去吃好吃的嗎?”
莊先生笑起來,頷首問道:“你要去嗎?”
莊紀思立即點頭,“想去。”
“那祖父帶你去。”
滿寶覺得她很可愛,便也撿了一塊點心給她吃,莊先生卻攔了下來,笑道:“過不了多久就吃午食了,可不能再吃了。”
莊紀思就眼巴巴的看著。
莊先生笑道:“祖父給你收著,晚上可以再吃兩塊,其他的留著慢慢吃。”
莊紀思這才高興起來。
小孩子都坐不住,莊紀思也一樣,更何況祖父和幾個哥哥姐姐說的話她還全都聽不懂,所以吃完點心她就挪動著小屁股想往外跑。
莊先生也不拘著她,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出去玩吧。”
莊紀思便跑了。
等她走了,白善這才問道:“先生是想帶紀安去京城嗎?”
莊先生淺笑道:“他父母舍不得他,算了。”
他看向白大郎,笑道:“本來還想著或許他愿意進縣學里讀書,到時候托大郎還在縣學里的同窗照顧一二的。”
白大郎聞言驚訝,“紀安既然能考進縣學,那莊師兄怎么不愿意他繼續讀書,反而要帶在身邊?”
莊先生搖頭道:“他讀書一般,考不進去,但我認識幾個朋友,拿出些許錢財還是能進縣學旁聽的。”
只是這種買進去的旁聽生有可能會遭到縣學里學生的排擠,所以他才想托白大郎幫忙照顧。
畢竟,他認識的是先生,但先生往往不會管到底下學生之間的事。
白二郎小聲嘀咕道:“先生你的學識比縣學里那些先生也都不差呀……”
莊先生便悠長的嘆息一聲,許久沒說話。
他看著門外,從這兒正好可以看到對面的廚房,許久之后他才輕聲道:“人各有志,兒孫只要平安就可以了。”
雖如此,他心底還是有些悵惘的。
本來,他早已死心了,再沒想著讓家里的孩子走入仕這一條路,畢竟,他前半輩子為此付出太大的代價,大郎也不愿意。
可再次往京城走了一遭,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沒那么遭,這才又起了培養后輩的心思。
但莊大郎是不愿意的,知子莫若父,同樣的,知父莫若子,他既了解他兒子,也了解他的父親。
在他看來,他父親已經足夠聰明,也足夠厲害了,卻一遭被人陷害,把日子過成了那樣。
他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多苦呀,他一點兒也不想他以后的子孫再過那樣的日子。
他不及他父親聰明,而他兒子也不及,且他自己知道,他們都吃不了讀書的那個苦。
那不如就老老實實地,在這羅江縣里,他們雖不至于富貴,卻也吃穿不愁,安穩自在,在他看來,這就足夠了。
莊大嫂也不愿孩子跟公公走,孩子那么小呢,這就不在父母跟前了,那怎么行?
見丈夫臭著臉進廚房,她便往外看了一眼,小聲問道:“怎么,公爹又提起讓紀安去京城的事了?”
莊大郎應了一聲。
莊大嫂便道:“我可提前說好了,我不答應紀安去京城的事兒,他還小呢。”
莊大郎點頭,“知道了,我沒答應。”
莊大嫂就松了一口氣,一邊剁肉,一邊往外看了一眼,小聲道:“我剛才看過了,今年周家送的禮貴重好多,那綢緞上的花色特別好看,我摸著倒比白家送的還要好許多。”
莊大郎道:“那就收好了,回頭你剪一些來給丫頭和你做身新衣裳。”
莊大嫂喜滋滋的應下,小聲道:“大半年不見,周滿出落的越發好看了,我們紀安年紀也到了,你看說她怎么樣?”
莊大郎皺眉,“不好吧,差著輩分呢。”
莊大嫂不在意,“這是什么輩分呀,那紀安小時候也跟著公爹開蒙過呢,不一樣是公爹的學生嗎?他們家要是講究這個,那就讓紀安也拜公爹做先生就是了。”
莊大郎沒說話,讀書人還真不計較這個,父子同為師兄弟的比比皆是,可是……
莊大郎皺了皺眉道:“等下午我和爹談一談。”
他也覺得周滿不錯,主要是她識字,知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