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縣令請杜老和朱老在書房里坐下,轉身卻往外去,他才站了一會兒便有衙役來報,將許里長和夏義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復述了一遍。
衙役看著翟縣令的臉色,遲疑的問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攔著夏義?”
翟縣令瞥了他一眼道:“攔著他做什么?他去做了我們想做的事兒,省得你們再費一番心思,多好。”
衙役一臉懵懂。
翟縣令已經道:“選個機靈點兒的去紅田村,夏氏要是給錢別推著,多拿一些后告訴他們實情,夏欣和周銀的女兒叫周滿,不僅是京城有名的神醫,在太醫院中任職,給陛下、皇后、太子等一眾皇親國戚看過病,還是崇文館編撰,可上大朝會的。”
“和她定親的那位白公子出身隴州白氏,是世家子,總之,她怎么厲害就怎么說,知道嗎?”
衙役:……他們大人剛才不是還和周大人處得挺好的嗎?怎么一轉身就給人挖坑?
“對了,”翟縣令叫住衙役,道:“再告訴他們,周銀被追封為綿州牧,夏欣雖已亡故,但同樣有誥封,陛下親口稱贊他們夫妻二人為義士的。”
衙役一頭霧水的走了,說這么多,不是讓紅田村夏氏早有防范嗎?
大人到底是偏周大人,還是偏夏氏?
翟縣令背著手在廊下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去見杜老和朱老,既然是要調解,自然要了解內情了。
杜老和朱老兩位老人家不僅年紀大,且在許里長這一里里頗有些德望,夏家發生的事他們多少會知道些,更別說杜老似乎和夏俠關系還不錯。
翟縣令進去和兩位老人了解內情,夏俠也在和周滿說當年的事。
下人和衙役們都退到了外面,屋里只剩下滿寶三個和夏俠。
夏俠本想讓白善和白二郎也退出去的,但見周滿似乎沒看懂他的眼色,那倆人也沒有避嫌的意思,考慮到白善和周滿的關系,他只能在心里嘆息一聲,只當看不見倆人的和滿寶道:“你父母給你留下了一些東西。”
夏俠道:“十四年前,你父親只說要帶你母親回鄉見他兄長嫂子,賣了兩塊地,剩下的東西卻還是在的。”
夏俠細數道:“我知道的,你祖父母一直住的宅子,其實紅田村里還有一座宅子,只是在你祖父在時就給了族里做學堂,后來又給族里的孤寡居住,我想你父母也沒有要收回來的意思,那就只剩下松花巷里的兩進宅子了。”
夏俠道:“除此外村里還有三塊田地,都不小,且很不錯,其實當年你父親想把那些田地也賣了,可那是祖田,好幾輩上往下傳的,族里不同意,你父親賣不出去,便暫時租給了他人耕種。”
“還有一間鋪子是我家租著的……”
他顯然對這些事很了解,和周滿道:“當年你父親說好,等回去安頓下來便寫信回來,因為這邊還有田地鋪子,總要收租的,所以他說好,每年,最多每隔一年便要回來一趟,既是祭掃你祖父母,也是收租子的意思。”
“但你父母一去便沒了音信,說好的兩年時間也沒回來,”夏俠頓了頓后道:“那之后,族里就認為你父母不會回來了,我與你祖父雖交好,但論血緣卻遠了些,所以也攔不住族里,十二年前,他們就開了祠堂將東西分了。”
滿寶便大致明白了,他們倒沒想錯,她父母的確回不來了,所以對他們分產,她并不這么生氣,她在意的是,“當年我父母為何會離開商州?”
她道:“當時我父親將細軟家私都托人帶上了,祖父母也才過世不久,我也還小,何至于?”
夏俠便沉默了一下后嘆息道:“你父親是入贅,當年族里想的是讓你祖父過繼一個嗣子的,在你父親出現之前,這事兒其實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夏俠雖然沒有點名,但滿寶也聽明白了,她爹的突然出現擋了別人的道。
“你祖父還在時還好,你祖父病重去世,族里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人私下傳話說你父親下毒害死了你祖父,他們也是在這邊住不下去了才想著回鄉去躲一躲的,想著等以后事情都淡了再回來。”
夏俠道:“你父親年紀雖不大,卻看得很通透,走之前還和我說呢,要是一直留在這兒,以后多半是跟族里的矛盾和爭執,而且你娘的身體不是很好,那段時間為這些事總是傷神,你的身體更不好,他擔心你懂事后聽了這些事情不好,所以才決定回他的故鄉去。”
也是考慮到夏欣狀態不好,夏俠才同意他們走的,不然,劍南道綿州那么遠,他怎么會同意周銀把妻女都帶走?
滿寶便心中有數了,和白善對視一眼后又和夏俠說了一下話,最后她從自己的衣領里扯出一條紅繩來,夏俠一眼就看到了底部墜著的長命鎖。
他眼睛頓時一熱,沖她伸手。
滿寶將長命鎖取下來放在他手心,道:“這是我從小戴著的,我爹……我大伯說這是我爹娘給我留的。”
夏俠紅著眼睛道:“這是我打的,那時候你祖父還在,只是身體不好了,從你娘說有身孕開始我就便動手,挑了最好的銀融了,因怕變色,我還煉了兩回。”
他道:“你這長命鎖前后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打成的,里面兩面刻了周夏兩字,除了京城依偎貴人求的長命鎖外,這是我這輩子打得最好的一片長命鎖了。”
另一個房間里的杜老正在和翟縣令道:“夏大匠從小家貧,前朝去他們朝廷征兵時,他被自家大伯推了出去服役,那會兒他才十一,差點就被拉走了。是夏衍看不過,說服了父母拿錢去給他頂役,后來又送他到縣里銀匠那里學手藝。”
“他能有今天,多虧了夏衍以前對他的照顧,所以夏大匠極念恩,本來夏衍的那鋪子周銀是租給別人賣雜貨的,他們夫婦二人離開前交代了夏衍幫忙看守房屋和收佃租鋪租,沒想到他們夫婦二人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