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刺史被請教,對此很滿意,他想了想后道:“按律嚴懲吧,這些人都是本地的村民,甚至同里,竟然能做出劫掠鄉民這樣的事情來,民風已經敗壞,若是不嚴懲以震懾人心,只怕以后還有人學著他們落草為寇。”
打劫絕對是這個世界上聚攏財富速度最快的方法,對于因為天災人禍,活不下去才落草為寇的人郭刺史還有可能考慮網開一面;
但對這些完全是因為心惡才落草為寇的人,郭刺史覺得便是全殺了也不為過。
尤其是劫掠鄉里的人,更不能容忍。
大晉說到底還是熟人社會,同州、同縣便比陌生人更有感情,更不要說同里了,說白了,大家喝的水可能都來自于一條河。
就算是災荒年代落草為寇的山匪,那也是去別的地方搶劫的,誰會在自己的地盤上落草?
那些人搶掠的也多是過路的客商,搶掠本地的人,你還當不當人,以后還葬不葬回祖宗祠堂了?
做土匪的人惡,做到連本地人都搶的土匪更是惡上加惡,已經連最基本的廉恥都沒有了。
白善也是如此認為的。
他道:“賈里正也該嚴懲。”
郭刺史頷首,不過還是提醒道:“地方宗族盤根錯節,你處理時要小心一些,賈氏要是不好處理,可以暫緩,不要再弄出民變來。”
白善應下。
他又道:“小劉村太小,山匪之事雖不是他們的過錯,但因為涉及的人過多,當地只怕會排擠小劉村,結成村仇就不好了,你也要想辦法化解掉。”
白善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郭刺史沉吟,“此事其實還是上一任遺留下來的問題……”顯然還是想把鍋完全扣在路縣令頭上。
白善:……
為了他們那搖搖欲墜的盟約,白善只能繼續勸道:“刺史,路縣令是青州資歷最老的官員之一了,他在這事上所有失職,但并不顯。何況他在青州的名聲還很好。”
去年一場東征之后,青州大半重要官員都被擼了,只遺留下一個路縣令。
在那之前路縣令還沒什么名聲,之后就聲名鵲起了。
別人都有事兒,就他清清白白留下來了,看著就是個好官呀,更不要說他接手刺史府后能夠將青州的亂局穩定下來,不僅在青州官場有了很好的名聲,在讀書人中也有了名聲。
各縣的文士這大半年來都沒少討論這位益都縣新縣令,所以白善給郭刺史的建議就是,“大人此時對他問責,落在外人的眼里,只怕有心胸狹窄之嫌,既如此,不如大方勉勵,也讓世人看一看刺史的胸襟。”
郭刺史本來就在猶豫之間,聞言嘆息一聲道:“罷,就如此吧。”
談完了縣城的公事,郭刺史就和周滿談起醫署的事來。
周滿便道:“大人,我這次還帶了青州醫署藥典文天冬來。”
她笑道:“他是我的學生,在太醫署時成績便很好,青州城這邊的醫署要是開起來,我會讓他暫時坐鎮。”
郭刺史聞言便含笑來回看著倆人,笑問,“周大人的這個安排倒是周道得很呀。”
周滿覺得他想多了,她之所以這樣安排并不是想留在北海縣和白善待在一處,而是因為北海縣那邊的醫署正到關鍵時候,她得緊盯著它,看它走上正軌。
她回頭可還得寫報告呢,很重要的。
但郭刺史只是調侃了一句,沒有再繼續,讓周滿想解釋都找不到機會。
白善就伸手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指,見她看過來就沖她笑。
周滿冷艷高貴的瞥了他一眼,咻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指,不理他。
郭刺史帶著倆人出去,大家在宴會廳上坐下,總算開始了這次設宴的主題。
大家談論起各縣的發展問題和需要的幫助來。
當然,作為最近有重大問題發生的北海縣被重點關注了,就算郭刺史和白善沒有提起,也有別的縣令對山匪之事表示了關切。
白善便官方的回復了幾句。
見郭刺史竟然沒有趁機對路縣令發難,不免有縣令主動道:“治下出現如此嚴重的匪患,白大人和上任縣令都難辭其咎吧?”
路縣令便主動和郭刺史道:“這的確是下官失職,請大人懲處。”
郭刺史卻嘆息一聲道:“事情發生時你已經調離北海縣,也不能全算你之過,不過教化平民亦是爾等身為縣令的責任。”
郭刺史對七縣令道:“爾等該引以為戒,回去后好好的宣傳忠孝仁義,做好教化之責,不要以為教化就只是看著縣學里的學生,并不是多少人考上府學,多少人考中明經進士就可以了的,平民百姓的教化也不容忽視。”
白善立即和其他縣令一起起身出列,對著郭刺史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這件事竟然就這么輕輕揭了過去。
眾縣令:……說好的郭刺史和路縣令龍虎相斗,水火不容呢?
多好的找茬機會啊,怎么就放過了?
路縣令一直提著的心悄悄放下來一半,落座時忍不住看向對面的白善夫妻一眼。
白善正在給周滿拉開椅子,沒接觸到他的目光,周滿就拉了拉他的袖子,白善回頭,趁著郭刺史不注意朝他微微頷首,露出一個笑容。
路縣令回到家時還在沉思,他的師爺松了一口氣,道:“好在白縣令還記得和大人的盟約。”
路縣令道:“你一會兒讓人悄悄的給他送個口信去,讓他準備好下個月的官鹽。”
路縣令很懂得投桃報李的原則,道:“青州貧困,郭刺史打算用青州的官鹽打出一條路來,正巧他又選擇了北海縣和我打擂臺,那對官鹽的要求肯定會更高,不僅是質量,更要求數量,讓他擴大鹽場,想辦法將宋家從鹽場里擠走,掌握鹽場吧。”
師爺忍不住道:“大人當時都沒能擠走宋家,他可以嗎?”
路縣令道:“讓他試試吧,而且比起當初的我,白縣令資本更雄厚,靠山更多,可比我有底氣多了。”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不是他應該管的事了,反正消息他已經給出了,怎么做是白善的事。
師爺應了下來,親自將此話吩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