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信。”那您說青州到底哪來的這么多鹽?
“算了,別想了,讓縣令們來買鹽吧,按以前的量給他們分下去,下一季讓人提前一個月去青州,打探打探消息,要是有最好,沒有就去江南,到時候正是夏收的時節,很耗費力氣,鹽必須要充足。”
“是。”
從青州往西去的冀州、相州,以及往南去的鄭州、滑州等地都收到了白善送去的大禮車,士兵們在相州南下,到了鄭州后往東回,經滑州、兗州和鄆州后回到青州,因為他們帶的鹽不夠多,兗州分了最后三車鹽巴,所以到鄆州時他們便空車進去。
士兵直接給鄆州的刺史送了一封官帖去,還有白善的一封信。
鄆州刺史看完,半晌無言,“所以到我就沒了?”
士兵安慰鄆州刺史,“鄆州距離青州不遠,大人要是急用鹽,不如派了人和我回去取。”
鄆州刺史思索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下了,然后調派了一支隊伍和他們一起去青州取鹽,嗯,帶上了錢和車馬。
等將人送走,師爺有些憂心,“青州真的有這么多鹽嗎?”
“十天后就知道了。”
從鄆州到青州,來回撐死了六天,四天時間足夠他們采購鹽了,十天后他們要是還不回來,或是回了沒帶鹽,那他們就得往別的地方找鹽了。
“江南那邊……”
“哼,讓他們繼續磨,對了,讓他們住到驛站去,反正吃住都是驛站出的,想要漲價,別說門,窗戶都沒有。”鄆州刺史的臉色很不好看,冷笑道:“他們要和朝廷斗法,那就斗去,只是拿中原,拿所有缺鹽地方的百姓性命做賭,也難怪陛下容不得他們了。”
中原和關隴的世家貴族夠豪橫了吧?
他們勢力更大,也不太把皇室和皇帝放在眼里,但誰敢拿天下百姓的鹽來做賭?
不怪陛下先對著江南動刀子,實在是毫無底線。
鄆州刺史氣呼呼的甩袖轉身回了衙門,然后研墨開始寫彈劾江南鹽政的折子。
此時,楊和書正在盡力周旋,想要掌握鹽場的各家和各級衙門出鹽,為此他還冒著危險親去鹽場巡視,然后就看到了被炸鍋,以及被清空了木料的鹽場。
接待楊和書的官員一邊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道:“大人也看到了,不是下官們推脫,實在是因為鹽場老舊,木柴難尋,所以鹽場不得不暫停煮鹽。”
官員看著面無表情的楊和書,斟酌的道:“還求大人上書為我等美言幾句,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楊和書收回目光,低頭靜靜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就在官員臉上的汗越流越多時,他微微點了點頭道:“本官知道了。”
楊和書轉身便走。
等騎馬走出老遠,他這才壓了壓馬速,帶著人慢悠悠的在官道上走,不多會兒,便有兩騎從后面追了上來,他勒住馬。
兩個侍衛在馬上抱拳行了一禮,打馬上前,湊到楊和書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庫房中有鹽,且不少,占了三分之二的庫房。”
也就是說快堆滿了。
楊和書握緊了手中的韁繩,低聲吩咐道:“讓人盯著路口,他們若是轉移了官鹽,務必要盯住,本官倒要看看,他們之后要怎么處理這些官鹽。”
回去以后,楊和書便給各地鹽場發了一紙公函,讓他們寫明鹽場如今的庫存量,以及現在鹽場中的工人數量,每日的消耗等……
顧淮收到消息,沉吟了片刻后便道:“先拖一拖,看看他想做什么。”
一旁泡茶的陸炳華不在意的道:“還能做什么?不過是想逼他們出鹽而已,但各個鹽場都找好了理由,上至官吏,下至管事長工,都被封住了口,就算楊和書知道其中有問題,沒有證據,他也奈何不得我們。”
坐在他對面的朱鴻儒搖頭笑了笑,“陸兄對楊大人也太過兇狠了,說起來我們幾家還有些情誼呢。”
楊氏是關隴世家,當年衣冠南渡時,楊氏便有一支落在了他們吳郡,此后各家聯姻,陸家就有姑太太嫁進了楊家,楊家也有女子嫁入陸家,遠的不說,陸炳華的一個嬸嬸便是出自楊氏旁支。
這也是楊和書在這里既危險又安全的原因之一。
想要殺了他以絕后患的人不少,但因為親情和其他的利益,想要保住他的人也不少。
皇帝派楊和書過來,可真是打中了他們的七寸,人還沒到的時候,各家的聲音就混亂起來了。
對于和朝廷相抗,有陸炳華他們這樣打算死扛到底,想要牢牢把握住江南的;自然也有想要退一步,與朝廷、與皇帝和睦共處的。
別說這是好幾個家族,便是一個家族,甚至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之間意見都不一樣。
去年皇帝借由太子遇刺和被陷害一事,可是在江南抓了不少人,陸家、朱家和顧家都有損失,其中陸炳華的親弟弟更是因為涉嫌謠言太子造反,偽造信件等罪名被抓,雖然人沒死,但判下來也流放去了遼東。
這輩子,除非皇帝大赦天下,不然可能都回不來了。
陸家為此不得不分出一支隨他弟弟去了遼東,讓他在那邊安置。
陸炳華臉色很不好看,顯然生氣了。
顧淮這才道:“還是小心一些,楊和書的能耐我們都是見識過的,去年要不是有他相助太子,又迷惑了我們,我等也不至于慘敗。”
朱鴻儒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遞到跟前的茶,淺笑道:“楊和書可是關隴中原世家公認的第一人,與他相斗,能平手就很值得我炫耀了,所以顧兄說的沒錯,對他,我們還是應該小心一些。”
陸炳華心中雖不服氣,但嘴上沒說出來。
顧淮便只當他同意了,因此傳令下去讓人拖延時間。
但楊和書也不是全無手段,各鹽場官員才拖延了兩天不到便紛紛和顧淮訴苦,拖延不下去了,再拖下去,楊和書便要直接接管鹽場,到時候別說他們這些官員都要被換,連鹽場的控制權也都要落在楊和書手里了。
他是淮南道巡檢,是有權力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