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跳下田,也高聲回他,“老丈,我是來找親戚的,聽說京城太醫院周太醫家的莊子在此處?”
“哎呀,你們是來找東家的?”佃農立即熱情的迎上來,笑容滿面的問道:“你們是從哪兒過來的親戚?怎么不去京城?”
皇帝頓了頓后道:“我們從雍州過來的,是要去京城的,但偶爾聽家里說起,周家在這邊有個莊子,所以想著過來探探親。”
“這就是啊,”佃農豪氣的揮舞著鐮刀畫了一個大圈,笑容滿面的道:“看到沒,這一大片都是我們東家的職田。”
皇帝已經低頭看腳邊的水稻,他用掌心捧起一株稻穗,心臟砰砰直跳:“老丈,你們今年的水稻長得好呀。”
正要熱情給他們引路的佃農一聽,注意力立即被轉移,狠狠的點頭道:“可不是嗎,這是我活了五十多年來見到的最好的收成了。”
殷禮眼尖,立即踩進稻田里,伸手扯了一株稻穗,“陛,老爺,您看!”
“哎,你怎么隨便扯我的稻子啊,”佃農看見,大急,“這好的稻穗是要留作種子的,你還給我。”
殷禮看了皇帝一眼便笑著遞給佃農,笑道:“我們是第一次看見這樣長和飽滿的稻穗,一時新奇,老丈,你們這水稻是怎么種的?一眼看過去,稻穗都比我們那兒的長,還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大豐收啊。”
東家并不攔著他們外傳,甚至還和他們說了,凡是有問的,都可以回答,順便推薦一下他們的新稻種,所以佃農一點兒磕巴都沒答,就嘚吧嘚吧的把新稻種的事兒說了。
“……說起來這新稻種還有我婆娘的功勞呢。”
“哦?這是怎么說?”
此時皇帝和殷禮已經坐在了田里,正好礙著稻子做,這株稻子還算高,勉強擋一下臉上的陽光,但還有半邊卻是曬得通紅。
佃農本想一邊割稻谷一邊和他們聊的,但見他們都蹲坐著,殷禮還掏出了一把銅錢,他便也跟著蹲了下去,將銅錢塞進懷里后道:“我媳婦心細,被東家請了去給水稻除草除蟲,這可不是就有她的功勞了嗎?”
皇帝忍不住笑了一笑,問道:“聽說周家在莊子里設了好些試驗田,專門拿來培育糧種的。”
佃農就懷疑的看了皇帝和殷禮一眼,語調慢了許多,“貴人來了這么久,怎么不去找東家啊?”
殷禮微微一笑道:“周大郎這會兒應該在田里吧,我們就是去了莊子也未必能見著他,這不是正好看見了這大收成,忍不住問一下嗎?”
佃農立即問,“你們家和東家是什么親戚?”
皇帝面無異色的道:“姻親。”
他道:“我有個女兒,嫁給了他們家的姑爺的堂兄。”
佃農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這親戚關系,這個關系對他們來說并不難算,于是拍了一下大腿道:“哎呀,那不是妯娌兩個?是親戚,的確是親戚。”
佃農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于是也不避諱啥了,直接起身,指著遠處一個院子道:“您看到那處院子沒,那就是我們東家的院子,現在周大爺肯定在田里忙活呢,不過也不遠,那田就在屋后頭不遠。”
皇帝:“試驗田也在那邊?”
“在呢,那一片現在都成試驗田了。”他道:“一開始就兩三畝田,后來要試的種子越來越多,就越種越多,嘿嘿,實不相瞞,在今年之前,我們還擔心將來東家自己就把這一片職田都拿去做試驗田,我們要沒田種了,沒想到他們試出來的新種子竟然這么好。”
皇帝撫摸著眼前的稻穗,深情的問道:“這一塊田在今年的收成了算好的,還是算不好的?”
“一般一般吧,要說最好的,那還得是周大爺他們自家種的那幾塊試驗田,嘿,可惜了,那幾塊地都收得差不多了,好像還差一塊沒收,那才是沉甸甸呢,一穗擼下來得有三百粒谷子,一株水稻有十穗、十五穗呢,您說厲害不厲害?”
反正到最后他們也沒數出來一株水稻到底有多少粒種子。
皇帝:“你們數過?”
“數過呀,不過不是我們數的,是里正數的,嘿嘿,我們數不出來,周大爺也數不出來,每次都數到一百多就亂了,最后還是里正數出來的,比我厲害。”
皇帝就好奇起來,“你能數到多少?”
“八十!”他忙到:“快到一百了,不過我小孫子厲害,他現在能數到一百開外了。”
提起小孫子,佃農就有些坐不住了,摸著鐮刀問,“貴人,您還有什么話要問嗎?要是沒有我就要割稻谷了,我家人在另一塊地里收稻谷,一會兒就該過來了……”
過來要是看見他沒動鐮,反而在這兒吹牛聊天……
皇帝扭頭看了一眼這黃橙橙,沉甸甸的稻穗,笑著起身,“好,我們去找親戚,老丈先忙吧。”
殷禮扶著皇帝上了路,“陛下,太陽太大了,我們還是先去周家的莊子吧。”
皇帝微微點頭,上馬。
周大郎和周五郎正在地里割稻谷呢,聽到馬蹄聲,他們便抽空抬頭看了一眼。
然后就呆了一下,立即起身。
他們雖然不認識皇帝,但認識殷禮呀!
周大郎連忙從田里上去,“殷大人,您怎么來了?這么大的太陽,快快快,快到屋里坐一下,老五,別割了,快回去燒水。”
周五郎應下,一邊抹著汗一邊小跑著要上田埂。
皇帝忙道:“不忙,我們是來看水稻的。”
殷禮卻道:“老爺,還是先進屋里涼快涼快,喝些水吧,您臉色有些不好。”
周大郎和周五郎好奇的看了皇帝一眼,鬧不明白殷禮為啥叫他老爺。
皇帝對上他們迷茫的目光,便笑著應了一聲,不過臨走前還是指著才割下來的一堆稻谷道:“抱一把回去,我要數一數一穗上到底有多少粒種子。”
侍衛便下去抱了一把。
周大郎和周五郎也不介意,只是一頭霧水的把他們往家里領。
這莊子里現在就住著他們兄弟兩個,更多的時候其實是住著周大郎一人。
周大郎領著他們進大廳,讓周五郎去燒水,他則拎著一個茶壺給他們倒水,道:“這是早上燒的水,這會兒已經涼了,你們要是不介意就先潤潤口,一會兒少了水給你們泡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