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行托起一個孩子的頭,將藥喂給他,等他喝下去后便去喂下一個小病人。
這木棚里的皆是病重的少年和孩子,他們大多沒有父母家人照顧。。。
她端起一碗藥,抱起小女孩的頭要喂她,結果才喂了一口她就吐出來,還不斷的干嘔,臉色幾乎紅到發紫。
白景行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入手滾燙。
她連忙放下藥碗,轉身就往外跑,“娘,娘,這里有個病人高熱——”
醫帳的人都很忙,每個人來去匆匆,看到白景行跑來,一人拉住她,“小娘子,周大人不在帳中,剛有人想要從山上翻出去,有兵士去追,結果被落石砸到,傷了好幾個士兵,大人去處理了。”
白景行跺腳,叫道:“可八號木棚里的人高熱,就要病死了。”
她這幾天已經看見好幾個人就是這樣高熱,最后抽搐而死。
白景行轉身跑去找周滿,跑了兩個木棚才找到她,她連忙沖進去,“娘——”
周滿雙手都是血,聽見喊聲只抽空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便走到她右后方的一張木床上,她這才看見床上躺著一個士兵,身上沾著血,眼睛閉著,臉色蒼白,看上去就跟死了差不多。
周滿上前,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旁邊有人回答:“張大柱,今年二十一歲,是我云州的小旗。”
“怎么受傷的?”
“被逃走的人當胸踢了一腳,還被石頭砸了一下。”
周滿便俯身大聲的叫他,“張大柱,張大柱——”
床上的人沒有應答,周滿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胸口,發現他呼吸幾不可聞,脈搏也幾乎斷絕,轉頭吩咐道:“拿針來!”
一個醫助從針袋里取了一根很長很大的中空針給周滿,白景行第一次見母親用這么粗的針,一時瞪大了眼睛。
就見周滿接過,在張大柱的胸口上摸了摸,然后一針扎了下去……
一束血飛出,滋了周滿一身,她面色不改,雙手在他左胸按了按,床上的人慢慢有了反應……
“大人,他活過來了。”
周滿便吩咐跟著的醫助,“他是胸腔積血,給他服用止血藥和健脾清肺的藥方。”
“是。”
周滿將后續交給醫助處理,這才看向白景行,“什么事?”
白景行雖戴著口罩,卻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和自豪,“娘親,你好厲害呀!”
周滿就沖她笑了笑,轉身去洗手。
白景行這才想起正事來,連忙道:“娘,八號木棚有人高熱,她還有些抽搐,嘔吐。”
周滿便與她同去看,路上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景行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排六十三號,今年十二歲,她是前天下午送過來的……”
周滿微微點頭,快步到八號木棚,里面的小姑娘已經昏厥,周滿將她的頭抬起,確定她沒有被嘔吐物堵塞后便摸了摸她的額頭和脈搏。
她正要吩咐,見下手都被她派出去,身邊已經沒有可用的人。
她便拿出針袋,一邊給她扎針,一邊和白景行道:“你去藥房找他們要第二組藥,有熬好的先送一碗來。”
白景行應下,轉身便朝藥房跑去。
等她把藥端回來,之前一直瑟瑟發抖,抽搐不停的小姑娘已經漸漸安靜下來,周滿擰了毛巾給她擦拭,接過藥給她灌下去。
白景行蹲在一旁看,問道:“娘,她能活嗎?”
周滿:“不一定,只有四成的可能。”
她擼起她的袖子讓白景行看,上面腫脹,還有些紅,她輕聲道:“跳蚤咬的,她抓了,景行,這一片土地上的老鼠和跳蚤現在都毒得很,你自己保護好自己。”
白景行眼眶微紅,有些害怕,“娘,我們也會染病,也會死嗎?”
周滿將小姑娘放在床上,轉身輕聲與她道:“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做,你就不會染病,更不會死。”
白景行紅著眼睛點頭。
“走吧,來幫一下我,病人太多,我身邊得用的人都派了出去,”周滿輕聲道:“你識字,也認得大多數藥物,哪怕傳個話也能救好多人。”
白景行便跟在周滿身邊,每天跑進跑出的給她送藥方,抓藥,記錄病人的情況。
她以為她的母親就是在給已經染病的病人治病,不同的癥狀,不同的人要給不同的藥,她看著一個又一個病人死亡被抬出去,也看到一個又一個病人好轉,治愈之后由病人成了助手,每日在隔離區里幫忙照顧新來的病人。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醒來,睜開眼睛發現母親還坐在桌前,案上放了不少藥材,她正捻著藥材聞。
白景行揉了揉眼睛,不解的問,“娘,你還不睡嗎?”
周滿沒回應她,白景行便掀開被子下地,走到她眼前招了招。
周滿回神,抓住她的手拉到一旁道:“別鬧,還差一點兒……”
“差什么?”
“一味佐藥,”周滿沉思道:“我在想用哪一味藥更好。”
白景行眼睛大亮,“是治鼠疫的方子嗎?”
周滿微微頷首,“也可以是防鼠疫的方子,用了以后,再注意隔離和衛生,云州的鼠疫便能夠控制住了。”
白景行一怔,半晌才問:“母親,這幾日晚上你都沒睡嗎?”
提到“睡”這個字,周滿眼皮就一陣一陣的發沉,她努力了幾下,發現有些徒勞,干脆順應心意閉上了眼睛,但腦子卻不肯閉上。
雖然很困,但大腦卻異常的興奮,轉的雖有些慢,還有點兒飄,但好歹是轉著的。
她道:“睡了的,只是睡得少。”
“那是睡了多久?”
周滿也有些不確定,“兩個時辰?”
白景行就不由抱住了她,“才兩個時辰,娘親不是說過熬夜過勞會猝死嗎?”
周滿嘆息道:“是啊,可病人太多了,早一日把藥方研究出來,便能少死多少人啊?”
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她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便努力的睜開眼來,抬頭去看站在眼前的女兒,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你母親也不是那么容易猝死的。”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