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富一聽五萬錢,便也忍不住扭頭去找大花,壓低了聲音道:“要錢切結。”
大花垂下眼眸沒有應聲,郭家已經著急道:“我們愿意選擇第二種辦法,每日給她付藥錢和……菜錢。”
五萬錢,就算郭家能拿出來,一下拿出這么多來也掏空了家底,還不如每日給她買藥買菜呢,滿打滿算一天也就一百文,那一年是多少錢來著?
郭家人不太能算出來,但總覺得比五十萬錢少。
吳大富有些著急,拉了一把大花后和白善道:“大人,我們不要他們買藥和買菜,誰知道他們會往里加什么東西?我們就要五萬錢切結。”
白善卻不看他,而是看著大花道:“你的選擇呢?”
大花咬了咬嘴唇,她也想要錢,但她心里知道,要是要錢,那些錢恐怕很難到她手上,別說吃雞蛋吃肉,只怕連藥都很難吃到。
有了錢,吳大富還怕娶不到媳婦嗎?
大花就遲疑了這一下,就聽到白善輕拍了一下桌子道:“不過不管你選擇什么,本縣也不會聽你的。”
大花愕然的抬起頭來,就聽見他道:“我讓你選擇了是否寬恕郭家,公平起見,郭家自然也要有一次選擇的機會,選擇賠償的方式就是他們的機會。”
郭家人喜極而泣,這一下他們也不覺得白善一開始的要求嚴苛了。
大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吳大富和大富娘的臉色卻很難看。
大富娘大哭道:“那我孫子就白死了?大人,以后我們吳家要絕后了呀。”
白善問他們母子,“這是何人之過呢?吳大富,韋氏,孩子的死亡你們就沒有過錯嗎?”
母子倆噎住。
白善道:“每一個兇手都應該受到懲罰,馬氏付出了大出血和半條命的代價,郭家付出了金錢,你們母子二人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他直言道:“你們母子二人若是嫌棄馬氏不能再生育,本縣可以為你們調解和離。”
大花臉色一白,下意識的道:“不,不要。”
白善道:“當然,本縣尊重你們每一個人的意思,一方想和離,另一方若是不愿,本縣便多調解幾次,務必都會讓你們滿意的。”
吳大富不說話,大富娘卻忍不住問道:“若是和離我們家能得郭家賠款嗎?”
“不能,”白善道:“郭家的賠款是給馬氏的,相反,你們吳家需要返還給馬氏嫁妝,同時要給她一定的贍養金安家。”
大富娘尖叫,“憑什么?”
“憑她好好的女兒家嫁到你家里來,不過三四年便是這副破敗身子,”白善道:“她沒有大錯,既然是和離,本縣自然要保證你們雙方合理的利益。”
大富娘:“她生不出兒子。”
大花臉色一白。
白善道:“她生出來了,只是死了而已,何況,七出之一的無所出并不特指男孩,她還有兩個女兒呢,就憑這一條你也休不了她。”
那還和離個屁呀,別說給贍養金,就是不給,和離之后,他們家這條件也很難娶到好的兒媳婦呀。
大富娘不再吭聲,大花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即便被逼到這個份上,她也不想離開吳家。
白善知道,這條巷子里的鄰居關系之所以惡化成這樣多是因猜忌而起,而夫妻之間更忌諱猜忌。
既如此,不如敞開來說,將最壞的結果都說出來,再尋求最適合雙方利益的解決方法。
白善就問吳大富,“你要不要和馬氏和離?”
吳大富抬頭看向坐在旁邊的大花,見她正緊張的盯著他,他也不由紅了眼眶,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這個婚,他和離不起。
白善便點了點頭,此事就算是定下了。然后掃了圍觀的眾人一眼,揚聲道:“郭家和吳家的人都各自受了懲罰,算是了解,接下來便是爾等了。”
他道:“謠言如刀,這把刀看不見,摸不著,卻不比開刃的刀鈍,它不是割在人的身上,而是割在人的心上,可謂刀刀見血,想來諸位這一次也見識到了謠言的厲害。”
“本縣希望將來你們能友睦鄰里,再有紛爭,彼此讓一步又如何?”白善道:“郭家和吳家若在一開始有紛爭時便可相讓一分,何至于鬧成今日這樣,付出了人命的代價,你們之中哪一個又好受了?”
眾人紛紛低頭。
白善道:“關于造謠傳謠馬氏生不出男孩一事,爾等負次責,便罰你等負責挑吳家一年的水。”
他道:“這一條巷子包括吳家在內一共二十戶,以后一戶輪一天,十九天一輪。”
白善低頭看著郭大財道:“包括你郭家。”
郭大財和刁氏低下頭去。
白善問:“可有人家有意見嗎?若有,當下便提出,若是不提,本縣便當你們認罰了。只是認罰之后卻又不做,本縣知道可就不只是罰你們挑水而已。”
沒有人反對。
白善昨天拘著他們去聽堂時他們便感覺不好,后來更是直指郭吳兩家的事他們也有責任,剛才見郭家被罰了這么多錢,他們敢在此時吱聲?
挑水而已,還是十九戶輪著來的,聽著也不會很難。
白善便看向書記員。
書記員立即將寫好的判決給他看。
白善一目十行的掃過,確定無誤后交給書記員,“讓他們簽字畫押吧。”
判決書并不長,兩頁紙而已,但需要畫押的人就很多了,書記員好一會兒才將畫押好的判決書拿了回來給縣令蓋章。
滿寶見他們忙活完了,這才上前一步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這兒,那我就順道給大家普及一些事實,一些你們以為的,卻一直是假的事實。”
外面正打算悄悄散去的人一看,立即又湊了上來。
周滿站在白善的桌子前道:“先與諸位介紹一下自己,在下周滿,是青州醫署署令,奉命來青州開辦醫署的,我是一名太醫。”
她道:“很多人都認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但大家心里也都知道,這句話本事就有毛病,因為只女子一人是生不出孩子來的。”
人群嘩然,生孩子這樣的事怎么能再大庭廣眾之下說呢?
滿寶似乎知道他們在吵鬧什么,隨手拿起白善桌前的驚堂木重重的一拍,嚴厲的喝道:“吵吵什么,你們也沒少催著人家夫妻生孩子,這會兒就說的生孩子,你們鼓噪什么?”
這話乍一聽是沒錯,但怎么總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