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邪烏檀的腦袋對著地面,臂彎支撐著自己抬起上身,程知遠壓服呼雷豹之后,那雙青白色仍舊未曾褪去的龍瞳看向大司士。
后者還未曾從方才的馬戰走回過神來,程知遠迎向開天刀,使得絕死一刺,又連出數劍,最后躍馬一崩,從頭到尾兇悍無比,活脫脫的是一個亡命徒。
但就是這般死中求活的打法,反而讓他奪得了勝利,大司士猛地回神,見到那雙眸子之中劇烈的疲憊,立刻一驚,連忙道:“匈奴使節渾邪烏檀落馬,此戰,趙國勝!”
“大勝!”
他話語說完,演武場中,程知遠渾身立時虛脫,那強撐的一口氣盡數泄光,身軀衰弱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黃塵滾起,此時星宿府中鬼宿目光閃爍,主動出面跑向演武場。
趙勝的下顎抬起,一拍車晏,這位大劍師便毫無猶豫的出手,只聽得一聲鏘劍之鳴,鬼宿眼前一花,心中危機大作,立刻止步,緊跟著頃刻后,那柄飛劍便落在了他的腳尖前。
四尺的劍鋒銳不可當,鬼宿轉頭,面色不善,見到來者,頓時遙遙拱手喝問:“車侍衛此是何意?”
“鬼星主是何意?”
鬼宿瞇眼:“我星宿府中斬妖人負重傷倒地,我身為在列星主,自然要上前攙扶查看,此傷勢若重,更不得緩,必須立刻帶去救治。”
車晏:“巧了,我家主公居舍處,正好有一位醫門之人短暫停留,有帝師之尊,想來治療這種傷勢,是沒有問題的。”
鬼宿目光動了動:“可這是我星宿府內部之事,車侍衛插手.....此舉,有些不妥當吧?”
他說著,手撥開那柄劍就要繼續向前,然而車晏大步走向他,睥睨了一眼鬼宿,直接攔在他身前,小幅度的拱拱手:“如何不妥當?”
“程氏劍子乃是我家主公至交弟子,論輩分還算是師侄,比起你星宿府的雇傭關系,我家主公和劍子可是顯得親近多了。”
“這要是真的認真起來,我家主公和劍子還是一家人,怎么,鬼星主還害怕一家人會對劍子做出什么....暗害的事情嗎?”
鬼宿目光微閃,車晏帶著禮貌性的笑容,兩人僵持了一會,鬼宿撇頭,卻看見平原君向著藺相如打招呼,他心中頓時凜然,面色不動,但心中卻已經變得森然。
他緩緩抬起雙手,微微抱拳,做出了讓步。
“好,既如此,還望平原君好生照料,此乃我星宿府新晉天驕,可千萬不要在調養時出什么岔子。”
車晏同樣笑瞇瞇回應:“有勞鬼星主費心。”
話既講完,便不需要再多說,車晏立刻向程知遠處走去,把他放置在自己的臂彎處,而當車晏看見程知遠身上的傷勢時,頓時心中震撼,那皮膚血肉半數糜爛,之前開天一刀著實不是蓋得,但這小子死中求活,面對足以擊敗十重樓的刀勢,他居然硬抗,又以劍勢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車晏自問,把他放在程知遠的位置上,再把境界壓到四重,面對之前那族云沉羽刀勢,他也沒有辦法做到更好,相對于這樣的一個少年人來說,有這般的心氣膽魄,不要命的劍技,可以說千人之中才會出現一個。
“好小子。”
他抱著程知遠的頭,心中也不由得生起欽佩,四重樓擊堪比十重樓的一擊,在那種可怕到極點的威勢降臨的時刻,不是誰都有勇氣直接面對的。
沖鋒,說起時只有兩個字,隨口而言,但有的時候,顯得卻是那么沉重。
他不敢觸動程知遠胸前的傷勢,同時心中更是對于這小子的體魄感到驚嘆,之前他的天資展露出來,已經被所有人看到,這是一位“咫尺青天”級的人物!
稱呼為國之重寶,一點也不為過!
九等資質中,紫氣東來被稱呼為圣人之資,而咫尺青天,則還在圣人之上!
第二等!
呼雷豹暈乎乎的,它的口中也淌出血來,在不少人退去,連程知遠也被帶走之后,它孤零零的一匹馬矗立在演武場上。
紫燕騮在不遠處,對著它噴打響鼻,但也沒有過多的挑釁,因為它的體力也到了極限,于是便緩緩跪坐下去,大口喘息。
天地仿佛安靜了下來,呼雷豹茫然的看向自己的馬主,渾邪烏檀踉蹌著站起來,事實上,如果是生死搏殺,程知遠在此時終究是輸了的,畢竟他已經昏厥,而渾邪烏檀還能站起來。
但這是比武,比武已經結束了,當然,說輸了也不準確,畢竟程知遠如果想的話,動用背上的那只圖騰眼睛,足以扭轉那第一招開天般的刀勢。
但往世雷書的副作用太過可怕,如果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程知遠是不會選擇動用的,那是一張絕對的底牌,掀過來足以扭轉一切戰局!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發現可以修行往世雷書的時候,程知遠才在短暫思索利弊后,直接選擇了修煉,這個東西是可以絕地翻盤的玩意,而且還俱有存檔修煉功能,雖然好像有些隱患,但反正他自己生來仙人體魄,本身也是被上天詛咒的東西,債多不壓身,再欠一兩個也沒有問題。
呼雷豹看著渾邪烏檀,后者卻根本不看它,而是徑直望著程知遠被抱走的方向,他仰起頭,身上的血肉蠕動著,在天神的庇護下,里面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了。
“你還不夠強,我也是一樣。”
渾邪烏檀終于看向呼雷豹:“我承認你是一匹好馬,但還需要磨礪,我也一樣。”
“我會活著回到長生之地,而你,我不會帶上了。”
他腳步踉蹌,顫顫巍巍的走著,在趙王的允許下,有兩個侍衛上前,一左一右看管著他,幫他蹣跚離去。
呼雷豹低下了頭,心中很委屈。
祭天大典在演武之后便已經進入尾聲,趙王也沒有了僭越的心思,只是對于藺相如自己私藏人才不報告的事情,顯得有些生出芥蒂了。
星宿府,鬼宿之前想要在演武場上給程知遠動手腳的算盤落空,角宿回來之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且言辭警告:
“剛剛三位圣人都在場上,你居然還想動暗手,想死可別連累我。”
鬼宿不置可否,為了利益,這又有什么,當時是動手腳的最好時機,如果能在他的身體內種下詛咒,那么對方的后半輩子基本上都無法逃離這個夢魘了。
身體會不斷衰弱,精氣神的逸散會致使他折壽,這是不可逆的詛咒,極其兇狠。
“好吧,大人,我承認,現在的話動手已經遲了,既然不能除掉他,那就只有拉攏他了。”
鬼宿彈起一枚刀幣。
“這小子還是有資格的,等著吧,他很快就會來參加晉升了。”
渾天儀中列宿爭輝,為利為名,世界爭鋒而對之事,莫不過此二者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