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帥的話,算是給蘇澈開了眼界。
哪怕未見江湖,可聽他這么一說,倒平添幾分兇險,而且,也有些受打擊。
江湖,真是這么落魄么?
落魄,便是蘇澈從方才那番話中聽出來的。
可快意恩仇,仗劍天涯,難道不是江湖嗎?蘇澈心有疑問,便問了出來。
蘇大帥撓了撓臉,道:“這個我也不太懂,不過快意恩仇之后還有官府海捕文書,雖得一時快意,卻終日流落惶惶,所以師傅在時,老跟我說莫要惹是生非,凡事忍讓一二。”
蘇定遠看向若有所思的蘇澈,問道:“現在,你還想著去江湖闖蕩嗎?”
蘇澈思忖片刻,終是點頭,“不登山,不知道山之高,我想到處看看。”
“是為了顏玉書?”蘇定遠問道。
蘇澈只是點頭,沒說出玉書說過的那番話。
他是想看看,大梁如今,京城之外是否真的民不聊生,時局是否真有玉書所說的那般不堪。
蘇定遠沒想那么多,只當是少年心氣未消。
“你武功如今不弱,又奪得武狀元,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若入江湖,難免吃虧。”他想了想,說道:“既然你這么堅持,我也不好阻你,不如等些時候,我看看能否覓個衙門里的差事,讓你跟著朝廷的人先出門見識一番。”
刀夫人適時開口,“對啊,等有了閱歷,再自己出門也方便許多,我們也放心啊。”
蘇清挑挑眉,“也說不準一入江湖就厭倦了呢,日后當個官兒,在京城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多好。”
“蠢話。”蘇定遠呵斥一句,“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上進?”
蘇清撇撇嘴,朝蘇澈使了個眼色,“真的,考慮考慮,京城里可有的是你沒見識過的玩意兒呢。”
“你還說?”刀夫人嗔他一眼。
“本來就是嘛。”蘇清說道:“這京城的門路還沒摸透呢,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的,不是自討苦吃。”
他的話雖然不太好聽,但蘇澈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也是為了自己好。
蘇定遠道:“總歸是要出去走走看看的,這事就先這么定了,不過無論在哪,自身武功都是根本,武舉結束,你也莫要懈怠。”
蘇澈應下。
“還有你。”蘇定遠看向蘇清,“僥幸中舉,但這種好事不會一直出現,最近溫習功課了么?”
“當然。”蘇清小聲道。
溫習?整天吃酒哪有時間啊。
蘇定遠暗自搖頭。
……
夜深時,各回各房。
回廊上,蘇清喊住蘇澈。
“干嘛去啊?”他四下瞥了眼,問道。
蘇澈自然道:“回房休息啊。”
“休息?”
“練劍、沐浴、睡覺。”蘇澈老實道。
“這天還早呢。”蘇清無語道:“整日一成不變,你不覺得煩悶啊?”
蘇澈一愣,而后笑笑,“能讓自己變好的習慣,就不覺得煩悶。”
“行吧行吧。”蘇清擺擺手,干咳一聲,道:“你看今晚的月亮。”
蘇澈抬頭,月很圓,很亮,亭前樹影斑駁,星光灑落。
然后,他保持看月的姿勢,道:“我沒銀子。”
蘇清一噎。
看見他的神情,蘇澈心中一笑,這基本都不用猜,每當眼前人跟自己說這等無關緊要的寒暄話時,必然是有所求,而一般來講,就是缺銀子了。
“合著在你心里,我找自己的弟弟說會兒話,就是為了銀子?”蘇清有些不開心。
蘇澈沉思片刻,點點頭。
蘇清一拍額頭,語氣仿佛是受了莫大委屈,“我只是看你在晚飯時好像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想說什么,但又有顧慮?”
蘇澈驚訝看他,什么時候對方變得這么敏銳了?
“我說過,你心里藏不住事兒。”蘇清挑挑眉,嘿然一笑,“說說,什么事?”
蘇澈搖頭,明顯是不打算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蘇清一臉‘意料之中’‘我全知道’的表情。
“那你還問。”蘇澈抱劍,無語道。
“你真不會聊天。”蘇清輕哼一聲,然后道:“是關于子衿的吧?”
不等蘇澈回答,他便自顧自地說道:“你說什么想出去看看,應該就是想去找子衿吧,我一猜就是。”
蘇澈笑了笑,“怎么說?”
“從她走后,你就跟丟了魂兒似的,經過校場的時候,還總站那瞧瞧,走個神兒。有個詞怎么說的來著,魂...魂不守舍,對,魂不守舍。”蘇清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還年輕,不知道一個道理。”
蘇澈躲了躲肩膀,好笑道:“什么道理?”
“當初驚艷,只因世面見得少。”蘇清認真道。
蘇澈有些訝然,這句話仔細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你是見過的女人太少啦。”蘇清感慨道:“子衿她,不適合你。”
蘇澈還在心里笑他前半句,聽到后半句時,忍不住便問,“你又想說什么了?”
蘇清道:“對女人的心思,別的不敢說,在這偌大梁都,能比我了解的,不多。”
蘇澈認同點頭,這話說的倒不差。
“越是有執念的女子,越是碰不得。”蘇清輕笑,“你懂吧?”
“子衿姐一直想報仇。”蘇澈道。
“你叫她一聲子衿姐,很親切。”蘇清語意微深,“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還是自幼相伴的親情?”
蘇澈一怔。
蘇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回蘇澈沒躲,所以,他那白衫上就多了幾個油膩指印。
“你方才沒洗手?”
“......追你出來追的急,忘了。”
蘇澈一臉嫌棄。
蘇清干咳一聲,臉上不見尷尬,“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總之我是想說,你現在的心思還不到放在感情上的時候,父親說的對,你如今武狀元加身,取了功名,的確該好好想想日后要做什么。”
蘇澈恍然,饒了這么一大圈子,原來是想說這個啊。
“不過呢,這些事也不必急于一時,武舉剛剛考完,你得放松放松,就像習武修行一樣。”蘇清摸了摸鼻子,說道:“子衿應該也教過你吧,練劍要一張一弛,不能老緊繃著不是?”
“那什么,聽說今晚冬暖閣來了西域的姑娘,要不咱們瞧瞧去?就咱倆。”他眼神微飄,卻偷偷看著眼前人的臉色。
“......”蘇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