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畫中女子漸漸消散,一行雋秀字跡躍然紙上:登青云樓,得大自在!
薛青與粱仲同時神情一變,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恐。
只見薛青瞪大眼睛,厲聲道:“怎么可能!”
粱仲卻是露出滿臉痛苦之色,“為什么?為什么?”他輕輕低喃,扯著畫卷的手在不停的顫抖。
此時的夏清風仍然被體內的青色圓珠支配而不得動彈,可神志已恢復正常,青色圓球在吸收二老功力的同時,又在不斷的傳出一陣陣的暖流,滋補著本已千瘡百孔,被外來真氣撕裂得破敗不堪的經絡。
夏清風也看見了畫卷的變化,只是此時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見二位老者為這畫中女子瘋瘋癲癲,見了字又頹然神傷,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粱仲突然放聲大笑道:“薛青,你我二人為情所困五百年,卻是得到如此的下場,活該!真是活該。”他雖然在笑,卻是一雙靈眸,已是垂下了兩行淚來。
薛青對他的話沒有理睬,只是猛然扯碎畫卷,提起渾身真氣,向夏清風體內注入。
“不是要我的功力嗎?都給你!”薛青面目猙獰,雙眼已然赤紅。
“薛老怪!你不要命了?”粱仲急道。
只聽薛青道:“既然她對我無情無義,我還留在這世上干嘛?”
粱仲本要勸阻,卻是到嘴邊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嘴唇幾開幾合,卻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罷了,罷了,世間恩怨,就此了斷。”粱仲看了看夏清風,似有不甘,卻又有幾分欣然,猛然提起一股真氣,便也向夏清風的體內渡入。
如今夏清風體內的青色圓球,本是循序漸進的吸收著所有外部的能量,可是在兩個老怪物全力施為之下,青色圓球瘋狂運轉,不久之后,居然炸裂開來,一股澎湃的能量,直接將夏清風震暈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清風悠悠轉醒,此時的他已經躺在了一處山石之上,他緩緩坐起身,抬眼向身側望去,只見身側便是萬丈懸崖,層云遮天蔽日,俯首間,天地同色,只是不知身在何處。
體內的青色圓球已然無影無蹤,卻是多了一條細小的青色經脈。鎮魂杯任然安靜的躲在丹田內,不敢發出任何的氣息。
夏清風運轉丹田,只覺一股浩瀚如這云海般的充沛真氣瞬間充盈體內,周身千萬個毛孔,似乎都與天地相接,舒泰無比。
夏清風俯仰天地,豪情難抑,不由長吁出聲,頓時一條青芒如一條蜿蜒的青色巨蟒,從口中急竄而出,在云層之中翻游滾動,雖稍顯細小,卻有氣吞山河之氣。
“小友,恭喜了。”
夏清風驟然尋聲望去,只見山巔上還盤膝坐著一位老人,仔細一瞧,這不正是救他一命的那位青衣老書生!
“在下梁仲,還不知小友姓名。”梁仲和善道。
夏清風本欲用化名‘夏朗月’去回復,卻又覺不妥,還是老實道:“在下夏清風,見過梁老前輩。”
梁仲微微點頭,猶豫片刻,才盯著夏清風道:“小友別怪老夫唐突,只是不知這鎮魂碑乃老夫當年親手雖鑄,卻萬萬沒想到能附于人之體內,此乃老夫心結所在,還望清風小友如實相告。”
夏清風當時也把梁仲與薛青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明知這是此物的主人,又還哪敢隱瞞,于是便把靈武墓中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與了梁仲聽,梁仲仔細聽完,又反復詢問了幾個細節,才緩緩起身。
“鎮魂碑既歸小友所有,便是緣,只是小友福澤深厚,機緣造化遠不止如此,這鎮魂碑也不是原來的鎮魂碑了,我就是想拿也拿不走,說不定此物還會幫到你,小友盡可放心收好。”
夏清風對著青衫老者深深一揖。
梁仲點頭道:“不錯,沒有那些虛偽之人的矯情,怕也只有這種性情,才配得得上此物。”
夏清風大感汗顏,不由問道:“前輩,您沒事了?”夏清風在昏厥之前雖不能動彈,但是當時二人危險的處境卻是心中了然。
梁仲沉默半晌,低語道:“你可知這世間有坐青云樓。”
“晚輩不知。”夏清風卻是知道這是那幅畫卷消散時所顯現的字跡,只是不知其出處罷了。
梁仲并不意外,緩緩道來。
武功十二境,乃凡俗武夫的修煉境界,再往上,便是武道宗師,仙人境,神人境,一但修煉到了神人境,便能結成金丹,也是俗話說的‘結成金丹客,方為吾輩人’,由一個普通武者,變為了一個真正的山上人。
而這個梁仲與薛青,還有那名此二人心心念念的女子孟瑤,皆是神人境的高手,若說這天下仙人境是鳳毛麟角,那么神人境便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多少驚才絕艷的人物,哪怕征服了天下,卻也倒在了仙人境巔峰,神人境,需要一個天大的契機和一個命該如此的造化。
當年他們三人皆是仙人境高手,攜手游歷天下,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一棟明叫青云樓的地方,青云樓有九層,而三人卻苦研數年,卻是連二樓都上不去,可即便是在第一層,也是各得因果造化,同時同地成就了三位神人境。
數年之后,三人仍未參透登樓之秘,可是久而久之,梁仲與薛青對孟瑤的感情已是越來越炙熱,二人的關系已經是劍拔弩張。
此時孟瑤便提議,大道無情,而我三人皆被紅塵所擾,又哪能得大自在。不如出樓各自修行,到塵緣事了,再入此地參悟。
二人皆知道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也是不忍逼迫,自然是言聽計從。其實他們心中都明白,若要登上二樓,便要絕情絕欲,說是容易,又哪是隨隨便便能做到。
自古情深不壽,多少癡男怨女,悲郁沉淪,蹉跎終日。可一世為人,凡胎,若說有一項能比上那天上神仙,又不正是這人間風月。
梁仲與薛青皆是至情至性之人,都想著與孟瑤結為紅塵伴侶,而失敗的那位,去你的大自在,去你的大逍遙,去你的天道無情,老子不稀罕,老子不愿意!
可是二人萬萬沒想到,看似最多情,實乃最無情,來來回回,彎彎繞繞,風風雨雨,回首百年身,那人已在青云樓。
梁仲說到此處,已是滿面悲苦。
正有詩云: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