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顧俊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只還記得那句話的意思,卻怎么也無法想起那股低語用的是什么語言。
這只是個惡夢嗎?
自從那個枯樹惡夢之后,顧俊就不這么認為了。
夢境是怎么回事一直都被人類所研究,周公說會反映運程,弗洛伊德有不同的意見說會反映潛意識。他覺得兩人都有道理,自己今年真的流年不利,而自己的潛意識肯定有些問題。
是誰在低語?“厄運之子”是誰?汝等是指誰?
“難道是大榕樹自稱厄運之子對我說話嗎?”顧俊想到這個怪異的可能性,聲音像是從榕樹那邊傳來的。
顧俊帶著很多的疑惑,第二天就去培訓中心繼續進行實習生未完的培訓。
他、王若香和孫宇恒三個不需要再做實驗動物手術了,而蔡子軒六人在那三天一直都在練習。所以大家的外科項目都結束,但還有其它的臨床項目。
顧俊跟了臨床幾天后,又去做解剖訓練,接著又去做精神、心理方面的訓練……
……
半個月轉眼就過去了,在這期間醫學部沒有接到新的異榕病患者,局面一時平穩了下來。
從東州大賽選拔的精英醫學生進來已有一個月了,他們這天在培訓中心正式迎來培訓的結束。
“這個月都辛苦啦。”周家強高興地告訴他們,“鑒于你們的優異表現,上頭已經決定,全部予以轉正為G級人員!不過要先通過評審部的一次對精神狀態的檢定。例行程序而已,沒問題的。”
蔡子軒他們沒什么顧慮,還很好奇要怎么檢定。
顧俊卻有點疑慮,檢定就繞不開潛意識,他上次畫出異文,這次呢?自己潛意識里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清楚。
會不會觸發出幻象?他倒覺得不會,這半個月來他嘗試了很多的辦法,但依然不能觸發出那張黑白照片的幻象,連一點苗頭感覺都沒有,應該需要去有榕樹的海岸邊試試。
當下,周家強帶著他們九人來到就在醫學部北面靠山的一棟六層小樓,這是評審部在這里的辦公地。
他們一邊走進去,強哥一邊殷切地向他們解釋著這個檢定。
這次不是要測驗他們的人格,而是名為“精神與心理狀態檢定”的一個項目。
“我們這些老油條都把這個項目叫做‘S值檢定’,因為精神的英文單詞Spirit是字母S開頭嘛。我進來的時候就這么叫了,也不知道是誰搞出來的叫法,明明應該用Mentality的,心態值嘛,哈哈。”
強哥對學生們侃侃笑談,讓眾人的心情都輕松了些,這些信息他們應該是有權限知道的。顧俊聽著想,這是用的Sanity來命名吧,精神是不是還正常,還是已經瘋了。
“強哥,叫S值是因為檢定結果會是個具體的數值嗎?”孫宇恒問道,大家也是這么想。
“嗯是啊。”周家強邊說,邊領著他們走進評審樓的一樓大堂,“這是個綜合數值。因為局里的工作特性決定了我們的精神很有受到創傷的風險,心態有時候會崩掉。這就需要時間來休養、治療和恢復,不然就一團糟了。”
進了大堂后,強哥向前臺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就帶他們乘電梯去二層,繼續講著。
“S值包括了你的理智性、堅毅性、靈知性等等方面的狀態,100分制的,高了好,低了不好,低于70就需要接受治療和減少工作量,低于50就要強制放假了……嗯但你們這次呢是低于70就不行。”
大家都聽出強哥顯然在盡量說得輕松,他們悄然面面相覷,所謂“強制放假”是辭退的意思嗎?
這個S值,真有點嚴格啊。
“所以你們不用偽裝,狀態好就是好,差就是差。”
周家強語氣多了些鄭重,反復強調道:“就算讓你們騙過評審員,最后受到傷害的還不是你自己?對不對,不用裝,不用隱瞞,把自己真實的狀態展現出來就好。真有什么問題的話,也能趕緊得到最好的治療。我們學醫的,有問題要及早治這個道理不用多說啦。”
“是啊。”蔡子軒認同地點頭,強哥說得對,就是這個理。
“阿俊、若香、宇恒。”周家強又道,“特別是你們三位,你們參與過手術工作,心里有壓力是正常的,千萬不要憋在心里,等會都說出來,可以的。”
“沒問題。”王若香微笑道,“要說有壓力也不是現在,都過半個月了,被砍一刀也能自愈了。”
眾人輕笑了幾聲,沒有遺忘那些悲慘,只是溫暖了彼此的心態。
“剪指甲刀嗎?”顧俊捧哏道,讓大家的笑聲更歡了些。
周家強見他們狀態這么好,也能真的放心下來,帶著他們出了電梯,從一條走廊走過,拐彎到了幾個檢定室外面的等候區。這次先做檢定的是王若香、孫宇恒和蔡子軒,三人分別進了不同的檢定室。
顧俊、江半夏等人則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與強哥邊聊邊等著。
顧俊當然希望自己可以順利通過檢定,不只是為了尋找種種的真相,他開始真心喜歡這里了,或者說喜歡強哥、朱主刀、曾一助等善良親切的這些人,還有一起培訓的這些同學。他心里有了一種久違的歸屬感。
自從十歲那年他的家散了之后,這種歸屬感也就散了,可是現在它在重新凝聚。
眾人等了大約半個小時,蔡子軒最先出來了,一走來就對他們感慨了句:“我現在的心情真舒服。”
這哪是去做S值檢定,這是去做了個SPA吧?
不過顧俊并不意外,如果子軒過不了,那肯定全部人都過不了。
蔡子軒不能多說,就被強哥趕走了,讓他自己先回一樓等著。又過了十幾分鐘后,孫宇恒、王若香也陸續結束了檢定,看上去都挺自在的,應該也沒問題。
這時候,有工作人員讓顧俊進去王若香剛出來的檢定室。
顧俊站起身來,大步走進了那道打開的室門。
檢定室與上次的評審室完全不同,更為寬敞、雅致,燈光卻更暖色調的暗淡,房中間是一張檢定躺椅,旁邊擺有很多的儀器設備。不見上次的那三位評審員,只有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坐在躺椅旁邊的一張靠椅上。
中年女人見他進來了,頓時起身迎接笑語道:“顧同學,請來這邊坐。我是你的檢定師梁佳惠,叫我梁姐吧。”
“梁姐你好。”顧俊點頭叫道,心里在想著……
這么熱情,是心理學家卡爾-羅杰斯的那一套“以人為中心療法”嗎?
不管是安排強哥帶路和解釋,還是這個梁佳惠,都是想讓他們處于一種放松和信任的心理狀態。
但他知道之后一定有刀子,那樣才能談得上檢定,而且他和班長、孫宇恒的檢定肯定是加料的,尤其是他。
“來,坐,躺著也行,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樣。”檢定師梁姐笑道,“我再給你戴上些儀器。”
“好。”顧俊想著走了過去,往那張躺椅坐下,繼而整個人平坦地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