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史塔克疲憊地從案桌上抬起頭來。
他很累急需睡眠,但七國更需要管理。本該坐在鐵王座上的國王正病怏怏地躺……不,趴在床上養傷,卻把他自己搞出來的一堆爛攤子全甩給了首相。話說回來,就算勞勃完好無損,艾德也不指望他能給自己分擔半點任務。
伴隨著疲憊的,是一肚子氣。
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被國王的胡攪蠻纏弄得稀爛,不僅原先要達成的目標功虧一簣,就連七國之君自己都差點搭進去。艾德真想摘下首相徽章,狠狠砸到勞勃臉上,讓他自己按他的方式管理七國去。
把“將銀領針從胸前取下砸到勞勃臉上”的場面在腦中勾勒了一遍后,疲憊略微淡去,艾德靠到椅背上,看向前來拜訪的兩位重臣:“說吧,又有什么消息?”
瓦里斯看了眼派席爾,示意他先說。
大學士沒法,只能顫顫巍巍地開口道:“艾德大人,黃金大道沿線的河灣和河間地貴族飛鴉來信,三天前,總計達上千名的西境軍隊分成數隊人馬闖入了他們的領地,驅趕恐嚇他們按您命令派出的攔截搜捕隊伍……沿黃金大道一路向東,前天又退回了西境。我們有理由懷疑,王后和詹姆爵士,此刻已經在他們父親軍隊的保護下……回到了凱巖城。”
“沒有發生戰斗?”艾德不悅地問道:“河間河灣地沿路諸侯,就這樣看著泰溫的軍隊在自家領地內橫沖直撞、在他們眼皮底下,接走犯下通奸和攻擊國王罪行的王后及其弟弟?!”
“息怒,史塔克大人。”瓦里斯看了眼派席爾,帶著脂粉味輕聲細語道:“‘卡斯特梅的雨季’,余音可是還繚繞在七國貴族們耳邊,在鐵王座正式對泰溫公爵宣戰前,敢和雄獅公然作對的人可不多哪。不過我覺得……與其責怪河間河灣地貴族們沒與泰溫大人動武,倒不如追問一下——凱巖城為何能動作如此迅速,主動派兵接應逃亡的瑟曦王后和詹姆爵士?”
“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艾德大人……”派席爾語氣肯定:“君臨到凱巖城數百里距離,從時間上來算,泰溫大人是在紅堡內出亂子第二天便得知消息并派出了接應部隊,這個消息傳遞速度,只有飛鳥才能辦到,肯定是哪個河間河灣地的大人,在收到首相大人的圍追攔截命令后,立馬又傳給了凱巖城……可惜,我們送出了幾十份相同的命令,注定沒法搞清是哪一個了。”
“派席爾大學士分析得有道理。”瓦里斯雙手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笑著說道:“但還有一種可能沒說到——有沒有可能,報信的人并不是收到艾德大人指令后轉給泰溫大人的,而是就是咱們君臨城內的人呢。”
“這不可能……君臨鴉舍的鑰匙全在我一人手中,送出的信鴉也全由我親自放出,信還是首相大人的侍從和我一起親手寫的,他們都可以作證!”
“送出的信沒問題,可不代表送去的地方也沒問題哦。”
“你是在說我給蘭尼斯特家通風報信?”派席爾氣得胡子都哆嗦起來,“瓦里斯,你這是在污蔑一個朝廷重臣,我身為大學士,絕不會進行這種叛國行為的!你可以去檢查鴉舍!一只都沒少!”
“派席爾大人,別急。我相信鴉舍里一只烏鴉也沒少,我說信從君臨寄出,也沒說信是從紅堡寄出嘛。”瓦里斯面帶笑意,繼續用甜膩的語氣說道:“說不定是民間的人私養了一些鳥兒,然后他們給泰溫報了信呢,是吧。”
“有可能。”派席爾盯著瓦里斯看了會,終究沒猜出太監到底是否知道了什么,不過,反正他也絕拿不出證據——信鴉被培訓成往返固定地點,哪只是飛往石塘鎮哪只是飛往凱巖城,不熟悉的人不放出去抵達目的地是看不出的:“那會是誰呢,未經學城和鐵王座批準,私養信鴉可是重罪!”
“派席爾大人真是說笑了,敢給蘭尼斯特家報信的人,還在乎是不是重罪?”
“行了。”艾德冷眼看著面前兩個話里有話,說話陰陽怪氣的御前重臣,冷哼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自己沒有證據顯示瓦里斯和派席爾是蘭尼斯特家的人,但這兩個家伙都是侍奉了兩朝的老人,誰又能確保他們到底向著哪家,是誰的人呢?“派席爾的壞消息我已有心理準備,那么,瓦里斯大人又有何需要稟報?”
“城內蘭尼斯特家勢力的清理控制、對前守備隊司令杰諾斯·史林特的調查,都已經結束,結果在這份文件里……此外,我還想來提醒一下大人,如果王后與其弟弟通奸已成事實,那么,父親身份成謎的王子和公主該何去何從,可就得好好考慮一番了。大人宅心仁厚,必不會接受流血……但這三個姓拜拉席恩的孩子,若是落入有心人手里,可是會給七國帶來無休無止的腥風血雨的啊。”
瓦里斯問的問題,艾德早已考慮過,詹姆和瑟曦跑的時候沒帶上他們的三個孩子,這是斷定自己不會傷害他們?他沒法判斷,但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容易被看透了?
流血是萬萬沒法接受的,但留著吧,如今成了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又會如何看待這三個威脅?
思來想去,如今僅剩的辦法,也只有把這三個孩子弄到北境去,置于自己的掌握下了——既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也能防止他們被有心人利用。這方案唯一不妥之處便在于——三個十有八九是亂倫產物的養子,很可能會被北境人看作是名譽的污點。
名譽的污點?艾德想起了自己的“私生子”瓊恩·雪諾,不屑一笑:只要做人坦坦蕩蕩,怕什么污點!
“三個孩子的事,我自有打算,不用你們費心。”艾德主意已定,不想再討論此事:“派席爾師傅,傳信泰溫公爵,勒令他立刻將詹姆和瑟曦送來君臨接收審判和懲罰,并親自前來為自己兒女的罪行作出解釋,十天內不到,便是自承叛逆,鐵王座將以舉國之力討之。”
派席爾張了張嘴,沒說出原本想說的話:“是……大人。”
“你讓開!”門外,女孩清脆的叫聲傳來,侍衛嘗試阻止艾莉亞闖進辦公室,但顯然失敗了,她推門沖進來,也不管在場還有另外兩個御前重臣,急吼吼地叫道:“父親,你到底什么時候把我師傅放出來!我都說了好多遍了,提利昂不是壞人,我師傅也絕對沒有幫蘭尼斯特家謀反!”
艾德沒有理睬女兒:“瓦里斯大人,還有什么事要匯報的嗎?”
瓦里斯微笑著看了眼滿臉憤怒的艾莉亞,搖搖頭:“要匯報的東西很多,但其中大部分是藍禮大人委托我轉告您的,您只要看一遍我呈交的文件,便什么都清楚了。不打擾大人和艾莉亞小姐,先告辭。”
瓦里斯率先站起出門,派席爾匆匆向艾德確認了下通牒的措辭細節,也忙不迭地告辭離開,屋內很快只剩下艾德父女。
“沒事了,關上門吧。”艾德朝阻攔艾莉亞失敗的侍衛說道,把女兒摟進臂彎里,拍著她的肩膀問道:“讓你每天去問候一次陛下,今天可去了?”
“國王身邊有瑪格麗在照顧,我去干什么嘛。”艾莉亞扭了扭身子:“她是不是快當上王后了?”
“也許吧,這個要看勞勃國王怎么想。”嘴上是這么說,但艾德心里卻清楚,在瑟曦和詹姆逃出君臨、鐵王座很可能要在負債累累的情況下與維斯特洛首富家族一戰的情況下,河灣地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現在,只怕誰也阻擋不了瑪格麗·提利爾成為王后了。
提利爾家這姑娘,本該幾天前就出發返回高庭的,但出了瑟曦逃跑這事后,相當果斷地取消了行程安排,如今天天泡在勞勃床前,指揮侍女下人們干活、替勞勃清理傷口,伺候他喝水吃飯……簡直是提前把自己當成梅葛樓的女主人了。
“你又在轉移話題,你們大人喜歡這樣!”艾莉亞忽然想起自己跑來的目的,硬生生將話題拉了回來:“你到底什么時候把我師傅放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涉嫌為提利昂·蘭尼斯特通風報信,現在是犯人,沒審判怎么能放了?”
“他肯定是被冤枉的!”艾莉亞跺腳叫道。
“珊莎還說她的喬弗里王子一定是勞勃國王的孩子,七國的合法儲君呢。”艾德搖搖頭:“這種事情,你們說了可不算。”
“那就先審他!”艾莉亞不管,“不然我天天跑來煩你,還叫上珊莎一起。”
“你這孩子,怎么一點都不懂事!”艾德皺眉盯著女兒看了會,見她態度堅決,再算算日子,把那守夜人關得確實也夠久了,在塞外異鬼重新出現,守夜人需要大力度支援的節骨眼上,也畢竟不好真把他們的首席后勤官怎樣:“行吧,就如你所愿,先審他。海爾!持我信物去牢里,把那個守夜人帶過來。”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