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小朋友家還真就沒有金魚可看……
但有魚可吃。
“這魚不新鮮!”
楊信吃著盤子里碩大的加吉魚帶著不滿說道。
“有鮮魚吃就不錯了,你以為這是葛沽啊!打魚的在海里撈上來,再駕著船返回,再輾轉三十里運來,冬天還好說,這樣的天氣還沒爛就已經得是快馬專程送來了。海魚這東西的確不稀罕,那網一圍就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一條大的夠一個村的人吃,但離海三十里外,冬天倒是可以吃到,夏天那就只能吃臭的了。”
陳于階說道。
“這樣說來咱們倒是還有一筆好生意可以做。”
楊信說道。
“做什么?”
陳于階疑惑地說。
“做罐頭啊,把海魚多加點鹽和香料煮得稀爛,然后在罐子里就像酒壇一樣密封,哪怕就是夏天,也能保存大半個月,遼東不是缺糧嗎?可遼東灣不缺魚啊!”
楊信說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你想做是不可能的,我還是那句話,你以為遼東缺糧真就沒法解決?你解決了這個問題,那些糧商吃什么?五兩銀子一石米,南方不足半兩,從松江裝船出海轉黑水洋,只要半個月就能送到牛莊,途中損失微不足道,然后在這里就是五兩,十倍的暴利!
你給人家把這條財路斷了,人家不半路射你黑箭才怪!
你知道那些糧食背后都是什么人?隨便一個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
你想做可以,至少也得和祖大壽這些人一樣,在地方稱得上豪強才行,不過若是這樣,你就沒必要搞這個了,做罐頭賺錢還是直接倒賣糧食賺錢?那些糧商賺九倍利怎么也得分兩倍給他們這些地方土豪,若你是祖大壽,你是愿意操心費力做罐頭還是坐收白花花的銀子?”
陳于階說道。
說話間他還抬頭向祖大壽舉杯致意呢!
祖大壽是專程來迎接的。
祖家是寧遠第一大土豪,同樣也是關外有數的世家,算起來也就比李家低一個等級而已,祖承訓可是李如松左膀右臂級別的大將,跟著李如松在朝鮮也算功勛卓著。
祖大壽同樣舉杯致敬。
他這時候還沒當官,明年才出任游擊。
“真他瑪復雜!”
楊信無語地說。
“咱們大明朝就是這樣,誰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誰都不能改變,因為一改變就牽扯無數人的利益,他們或許不會明著對付你,但卻會在背后給你一刀,誰敢改變都是這個下場。
張居正位高權重吧?
活著他們的確斗不過他,但卻會在他死后算總賬。
至于咱們這樣的小角色,人家是不需要等咱們死后的。
別以為熊廷弼能改變什么,他一樣什么改變不了,他已經準備好去遼陽殺幾個臨陣脫逃的以儆效尤了,但他的殺人名單上沒有一個文官。開原之戰武將皆戰死,署理監軍道的推官鄭之范棄城而逃,他可是開原實際掌權的,難道不是該第一個斬首示眾的?但熊廷弼仿佛遺忘了還有他這個人,所以說咱們這位熊經略也不是傻子,他也懂為官之道,你讓他支持你得罪整個用你的詞說叫利益集團,他也不會干的。
就算他敢干也沒好下場。”
陳于階說道。
這倒是實話,鄭之范還是因為楊鎬的揭發,才被萬歷下令抓進監牢死在里面的,但熊廷弼真沒動他,說到底老熊還是偏向文官,他可以對逃跑的將領毫不客氣抓起來動用尚方寶劍,但對文官卻總是網開一面,包括后來閻鳴泰這些人畏敵連沈陽都不敢去,他也沒把老閻怎么樣。
在他看來文官再有錯也是可以原諒的,對他們需要像對熊孩子一樣呵護。
但武將做不好就直接上尚方寶劍了。
這時候一名小軍官走了進來,同坐的本地游擊趕緊起身,然后從他手中接過塘報,走到熊廷弼身旁,畢恭畢敬地遞給這個新的頂頭上司。
熊廷弼看了看塘報,然后抬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楊信。
“熊經略有事?”
楊信愕然道。
“你又猜中了!”
熊廷弼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吧,楊信的烏鴉嘴再一次顯威!
鐵嶺陷落。
還是被內奸打開的城門,鐵嶺守將喻成名,李克泰等人戰死,李如楨率領援軍到達,但面對已經攻陷鐵嶺的建奴不戰而逃。大明在遼東的防御線最終退到了核心區,沈陽直面建奴的進攻。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來葉赫部就該倒霉了,一旦葉赫部被滅則野豬皮再無后患,徹底完成對女真各部的一統。
“熊經略,咱們得保住葉赫部!”
楊信說道。
“來不及了,除非李如楨此時反攻鐵嶺,否則終究救不了金臺失。”
熊廷弼說道。
“但我們終究不能什么都不做,這時候金臺失未必認為野豬皮會北上攻打他那里,如果我們能夠派人給他報信,讓他做好防御準備,至少能給野豬皮制造一些麻煩。若金臺失能夠頂住建奴進攻,哪怕暫時頂住,您到遼陽后再整頓各軍出擊反攻鐵嶺,甚至干脆誘使宰賽對建奴動手,比如說給他一些好處,那時候說不定真能保住葉赫部!”
楊信說道。
“此地據北關千余里,中間隔著建奴和西虜,如何能給金臺失送信?”
熊廷弼說道。
“我去!”
楊信說道。
“四匹馬換乘,以我的體力三天足以跑到葉赫城,此去沿途皆平原,無非就是有些河流阻隔而已,上游水都能夠騎馬過去。
但需要您的親筆信。
另外您還可以再寫一封信給炒花,半路上我還可以去他那里一趟,您可以盡情許諾,無論能不能兌現先哄著他再說。然后讓炒花去壓宰賽,宰賽無非就是求財,若炒花和咱們聯合,那您再以朝廷名義許諾賞他一筆,他肯定會動心。只要他能在建奴攻葉赫部時候,從側翼對建奴進行攻擊,那么三家聯合對建奴的局面就能形成。
剩下就是戰場上見真章了。”
他緊接著說道。
炒花就游牧在廣寧以北的遼東邊墻外,他是內喀爾喀目前可以說盟主,內喀爾喀五部被明朝稱為炒花五大營,宰賽是他的侄孫,也是五部里面弘吉剌部的首領。當然,蒙古部落亂得跟一鍋粥一樣,炒花這個盟主也就是個意思,反正出去搶掠可能湊起來,但回去就各過各的。不過宰賽和葉赫部關系特殊,因為葉赫部首領金臺吉其實是他老丈人,他娶了金臺吉的女兒,后者原本是要嫁給代善的,但這個女婿明顯不合格,原本歷史上他可是坐視自己老丈人被滅。
而且還趁他老丈人吸引野豬皮火力,不是北上救援而是南下搶野豬皮的戰利品。
簡直是不孝。
然后他老丈人一死,他也被回師的野豬皮暴打,俘虜后關在了地牢里作為人質要挾炒花,后者不得不與其結盟,之后內喀爾喀五部在林丹汗與建奴的戰爭中逐漸被蠶食殆盡,殘余的絕大多數編入八旗,只有扎魯特,巴林兩部在蒙古王公體系內。
“你真想去?金臺吉擋不住建奴!”
熊廷弼有些疑惑地說。
“但咱們總得做些什么!”
楊信說道。
“好吧,我來寫信,你去準備吧!”
熊廷弼說道。
“你怎么對金臺吉那么上心?”
出來后,陳于階疑惑地說。
“人家既然臣服大明,而且上次大戰也派兵參加了,人家認咱們做老大,那么咱們就得有個老大的樣子,任憑他們被建奴攻打卻不聞不問,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請說真話!”
陳于階很干脆地說。
“建奴和葉赫部其實是親戚,他是野豬皮的大舅哥,她妹妹嫁給野豬皮而且生了他第八個兒子,那么野豬皮攻滅葉赫部的結果,就是葉赫部統統加入他的手下成為建奴,但金臺吉和他侄子布揚古不肯投降,他們投降就得給野豬皮當手下了,所以建奴和葉赫部才打起來。我們要讓他們打得慘烈一些,給金臺吉和手下以希望,讓他們就和野豬皮拼命,如果他們真能撐住,那雙方這血海深仇也就算結下,葉赫部繼續像餓狼一樣趴在野豬皮背后窺伺,他無論做什么都得留著力氣警戒自己大舅哥。
如果最終金臺吉還是輸了呢?
那也沒什么大不了,他本來就是要輸的,但這期間無論死的建奴還是海西女真的人,都是削弱原本應該屬于建奴的力量。
明白嗎?”
楊信說道。
“明白了,你其實不在乎結果,你要的只是他們死人而已,你這心腸也夠狠啊!”
陳于階感慨道。
“胡無人,漢道昌,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胡虜,沒有胡虜的日子,才是我們的好日子!”
楊信說道。
然后第二天他就啟程了。
這家伙仗著自己身強體壯,耐力遠遠超出普通人,拿著熊廷弼的手令,帶著熊廷弼給炒花和金臺吉叔侄倆的信,像加急的信使一樣在驛站不斷換馬狂奔,僅僅一上午時間他就長驅三百里到達了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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