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就算繼續讓葉向高留在家中養老,也得等登基大典之后……
這場斗爭還沒完。
事實上這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楊信從沒指望東林群賢們會就這樣偃旗息鼓,這只是第一場較量,原本歷史上也一樣,這場發生在乾清宮的沖突只是移宮案的前奏,不過這場前奏現在被他打斷了,那么東林群賢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呢?
這才是最關鍵的。
他緊接著離開皇宮。
當然,田爾耕和許顯純留下,他們倆留在了乾清宮。
這時候就得考慮天啟的安全了。
好在他說了給自己爹守靈,直到登基大典開始,他是不會離開乾清宮,而此時乾清宮里的宮女太監都是李選侍的親信,還有九千歲和客氏,這樣加上許顯純二人后,基本上就可以保證天啟的安全。而外面有方從哲,該如何挑選吉日,該如何舉行登基大典,這些天的軍政事務,這個統統有方從哲來處理,反正一個月前的大明,也就是這樣運行的,只不過原本宮里是宅著的萬歷,這時候宮里是守靈的天啟而已。
大明的運行照舊。
至于楊信……
他站在皇極殿前空曠的廣場上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
“你認識汪文言嗎?”
他說道。
“回楊同知,見過幾次!”
身旁的錦衣衛說道。
他是許顯純手下的,準確說已經算是北衙的鷹犬了,許顯純作為錦衣衛堂上僉事,參管北鎮撫司,自己有直屬的爪牙,這些就是那些真正被描述得無比兇殘的特務了。
“立刻去盯住他,今天他的行蹤必須搞得清清楚楚,天黑前給我。”
“小的明白!”
那錦衣衛立刻行禮離開。
楊信的優勢很簡單,就是他知道東林群賢的智囊是誰,其他人往往會忽略這個小小的監生,但作為一個清楚后來一切的人,他知道這個人才是東林黨和王安這個同盟的核心,這個隱藏幕后的人才是他們的真正智囊,而接下來東林群賢如何應對,都不可能少了這個人。
他需要的是盯緊這個人。
“駱思恭對錦衣衛的控制如何?”
楊信問道。
他身旁剩下的兩個錦衣衛面面相覷。
很顯然這個問題有點不好回答,畢竟駱思恭是錦衣衛老大。
“如果他是忠臣,那就不會在意你們的,如果他不是忠臣,你們身為錦衣衛職責何在?”
“回楊同知,駱掌印很有威望,錦衣衛上下都聽他的。”
一個錦衣衛小心翼翼地說。
這意思就是他有足夠能力。
駱思恭執掌錦衣衛多年,而且掌印之前就已經作為錦衣衛重要人物多年,而原本歷史上駱思恭是移宮案主力,這種在宮中進行的行動,沒有錦衣衛參與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駱思恭原本歷史上就被收買了,而從之前他的表現看,他的確已經被收買,否則他不會讓錦衣衛阻攔他們,只是這個家伙夠狡猾而已。收買這種事情那就看出價了,他能被收買著對搶皇帝視而不見,也就有可能被收買著干別的,只要他會拿錢辦事,那要他辦更多的事也就只是一個簡單的開價問題了。
這個人必須劃重點。
楊漣和左光斗這些反而可以不用太在意,因為他們沒有真正行事的能力。
他們還能怎樣?
又沒本事造反!
實際上明朝這些文臣之所以囂張,純粹就是慣出來的,換九千歲上臺那么折騰他們也一樣忍著,搞陰謀對付是肯定的,但造反還真就沒有敢的,最多也就是鼓動鬧事,但即便這樣也沒能改變什么,五人墓碑記寫的再好,也改變不了他們被鎮壓的事實。
“王安的親信有哪些?”
真正有能力搞事情的是宮里這些。
因為他們可以讓皇帝落水,哪怕他們的背后是這些大臣,但大臣終究不能直接讓皇帝落水,還是得通過這些人,搞陰謀容易,實施陰謀就必須得是能夠在皇宮動手的人。
“王公公親信一則魏朝,目前已經掌兵仗局,二則施大用,其他就是身邊使喚的趙恩,張永齡等,日常受其信任的還有惠進皋,曹化淳,王裕民等人,另外還與文書房太監金忠交情最深,親如兄弟一般。王公公還是當年跟著馮保起家的老人,在這宮里算得上一輩子了,與這些掌印的太監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要不然盧太監也不會那么痛痛快快地交權。”
那個錦衣衛說道。
“魏朝?”
楊信沉吟了一下。
很顯然二魏已經分道揚鑣了。
至于中間發生了什么,這個就不得而知了,要說為了客氏那就真搞笑了,兩個四五十的老家伙,為了一個四十多的老女人爭風吃醋?而且還是倆太監,那就真的天雷滾滾了。倒是大名鼎鼎的曹公公居然還在這份名單里,這的確很讓人意外,曹公公這也是老資格啊,但很顯然王公公勢力很大,至少在這皇宮里算得上一手遮天。
“王安加駱思恭,很值得期待啊!”
的確很值得期待,駱思恭或許還有退路,但王安已經沒有了。
這種在宮里一輩子的老狐貍,恐怕從楊漣放手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自己的結局,原本歷史上他結局的確很慘,他是被九千歲扔到南苑,然后派了個親信把他圈禁起來不給吃的,原本是想把他餓死。結果南苑那地方物產比較富饒,他居然不知道怎么找了片蘿卜地,天天偷蘿卜吃吊著命,最后九千歲那個親信等的不耐煩,干脆直接動手勒死了。
而他原本歷史上做的和今天一樣。
只不過原本他是成功者,甚至九千歲都不得不繼續獻媚他,天啟忍他忍了整整一年,才終于靠著九千歲報了此仇。
但現在他是失敗者。
如果他不想死就必須掙扎求活。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楊自言自語的說著。
說完他徑直出了午門。
皇城外的老百姓絲毫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盡管又死了一個皇帝還是難免引起一些波瀾,但這不關老百姓的事情,他們該怎樣還是要怎樣,皇帝對他們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圣主明君什么的,其實老百姓都知道,那就是個哄人的美夢,換誰當皇帝還不都一樣?圣主明君,主圣臣賢,這些統統都是做夢,但人生就這樣了,不做夢還能怎樣?但對于明知道是夢的東西,也不必太抱多大的期待。
該怎樣還是怎樣吧!
漫長的歲月里,在一代代夢想破滅后,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早就已經心如死水。
任他皇帝變換。
任他朝代更迭。
老百姓該怎樣還是怎樣。
楊信就這樣騎著馬轉到了宣武門里大街。
突然間前面路邊雜貨鋪里兩個人一邊吵著一邊走出來,緊接著其中一個抓住了另一個的領子,另一個憤怒地伸手去推,兩人一下子跌到在路上,正好把一輛大車給攔住。跟在那輛大車后面的楊信,一臉無語地調頭準備繞過去,打架斗毆這種事情實屬正常,他才沒興趣管這閑事呢,然而就在這時候驀然間一點煙味傳入他那狗一樣靈敏的鼻子。
不是普通的煙味。
帶著淡淡的硝煙味,隱約還有一點煮醋的味……
是火繩燃燒的煙味!
“操!”
在馬上的他罵了一句。
就在同時他驟然間向下撲出……
“砰!”
槍聲響起。
就在他落地的瞬間,一顆大號的子彈帶著破空的呼嘯掠過頭頂,一下子撞在了路邊的石頭上,然后在碎石飛濺中彈回到路上,帶著泥土的飛濺再次彈起從他面前掠過,正中他身旁的馬腿。
在血肉飛濺中這顆子彈又彈回,重新落在他面前的泥土中。
然后在那匹馬的悲鳴聲中,楊信愕然地看著這個比核桃還大的子彈。
這鬼東西剛才要是轟在他身上,別說是絲綢護甲了,估計就是再套上他那套鍛鋼甲也擋不住。
而在他四周一片尖叫聲。
楊信迅速抬起頭,對面二樓一扇窗口處,兩個人正在轉身離開。
而他們身后的窗口架著一桿大追風槍。
他大吼一聲,驟然間從地上彈起,超水平發揮的他恍如抓鳥的藪貓,一下子躍起四米多高,直接就到了那窗口,那兩人愕然回頭,正好看見他帶著被撞碎的木片砸進去。還沒等他倆反應過來,就被這一百多斤撞飛,但楊信沒想到的是這里面還有倆,就在那兩人慘叫著砸在墻上的同時,另外兩人拔出刀剁下,兩刀同時砍在他后背,但多層絲綢很好地阻擋了刀刃。
實際上根本沒砍進去。
楊信急忙翻身。
那兩人重新砍落。
幾乎同時他雙手齊出抓住了兩只握刀的手。
還沒等那兩人回奪,他的雙手同時對拽,就在他雙臂交錯而過的瞬間,那兩人被拽得猛然撞在一起,兩顆腦袋撞擊,然后又同時暈了過去,而楊信緊接著站了起來,徑直拿起了地上那支大追風槍……
“瑪的,軍用!”
他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