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的浪潮從前向后,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著,所有那些擁擠在橋上的青壯全都跳了下去。
“你們這些懦夫!”
水面上一個老鄉紳悲憤地嚎叫著。
然后一個從頭頂落下的青壯正好落在他的船上。
劇烈的晃動讓這個老家伙立刻落入水中,好在水里都快人滿為患,兩個最近的青壯趕緊把他拉住,他還不依不饒地打人家,一邊打一邊聲淚俱下地嚎著,仿佛被搶了男人的怨婦,他就那么眼看著橋另一邊的青壯也潰散了,而河面上更多和他一樣的士紳,都在那里咒罵著這些他們眼中的懦夫。
但一切終究無法挽回。
潰散就像推倒的骨牌,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蔓延,那些已經失去斗志的青壯們迅速回到一艘艘船上,然后消失在那些水巷。
“既然你們喜歡玩大,那咱們就玩的大一些好了!”
楊信回頭說道。
高攀龍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哈,哈,哈!”
然后楊信就像個大反派般得意地笑著走上了橋。
不過前面還有人。
“放開景逸先生!”
大批原本躲在后面的青蟲,這時候終于勇敢地站出來,迅速聚集在了這座拱橋的另一頭,就在那些士兵的前鋒到達橋中間時候,他們也到達并且堵死,很顯然在那些青壯不能繼續利用后,他們終于還是不得不自己上陣了。
“你們用什么阻擋我,嘴炮?”
楊信站在士兵的長矛林后面,看著他們鄙夷地說。
“我等自有一腔凜然正氣,今日爾等欲帶走景逸先生,需從我等身上踏過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青蟲憤然說道。
“對!”
“頭可斷血可流,就不能帶走景逸先生!”
數百青蟲揮舞著手臂,一個個義憤填膺地高喊著。
不過他們手中沒有大棒了,完全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反正他們知道楊信不可能讓士兵拿長矛釘死他們,這些應該是東林書院的學生了,之前他們在后面指揮,現在沒有可利用的炮灰,又不甘心這樣認輸,索性就這樣耍無賴硬撐著。
“這就是你的學生?”
楊信回頭對高攀龍說道。
“老朽平日以忠義教授,此刻他們能對得起這二字,老朽死而無憾矣!”
高攀龍淡然說道。
“你覺得他們能阻擋住我?”
楊信冷笑道。
“那你就請走過去。”
高攀龍說道。
很顯然他也就是在裝而已,事實上他也明白自己已經輸了,哪怕現在也不過是撒潑耍賴而已,早就不復最初的氣勢。
但不然又能怎樣?
認輸?
那就徹底完了。
有時候撒潑耍賴也得撐著啊!
“不見棺材不落淚!”
楊信冷笑道。
緊接著他推開前面的士兵,直接走到那些青蟲面前。
后者已經手挽手組成了密集的人墻,在這座并不算寬的石拱橋橋頭,毫不示弱地和他對視著,尤其是最前面幾個,更是直對著胸前的長矛。雖然對這些家伙頗為無語,但楊信對這幾個人的勇氣還是有幾分贊許的,能這樣近距離直面長矛林而不退縮,這在青蟲中間也是出類拔萃。
“你叫什么?”
他看著那個凜然正氣的青蟲說道。
“無錫生員馬世奇,!”
后者昂然說道。
北京城破第一個自殺的,屬于本地知名文人。
“你!”
楊信繼續問下一個。
“宜興生員堵錫!”
下一個同樣昂然地回答。
“呃,你!”
楊信趕緊問第三個。
這個名字讓他的嘴角抽了一下。
不過堵錫還不大,看樣子也就二十左右,算是這些人里面最小的。
“無錫生員王蘭孫!”
第三個一樣昂然回答。
張獻忠還沒到韶州就迫不及待自殺的知府,然而悲劇的是他自殺后人家張獻忠半路上又回去了,最終他白死一場,不得不說這真悲哀。
“你!”
楊信問第四個。
“無錫舉子華允誠!”
后者回答。
明亡后不肯剃發被砍頭的。
不過他們華家是無錫頂級豪門,而且以有錢著稱,這里世家太多,但目前論有錢程度鄒,錢,華算是排前三的。
相反高攀龍家算不上頂級。
“很好!”
楊信冷笑道。
“很顯然你們需要清醒清醒了!”
他緊接著說道。
幾乎同時他一把抓住華允誠青衫的胸前,還沒等后者清醒過來,一下子將其提到了半空。
明年的進士華允誠驚叫一聲,緊接著就被楊信拋了出去。
然后他就那么尖叫著掉入河水。
而這時候楊信又舉起了王蘭孫,堵錫和馬世奇最先反應過來,他倆急忙抱住楊信的胳膊,用盡全力試圖阻止他的惡行,但他倆的力量加起來也沒拉住,倒霉的王蘭孫還是尖叫著被扔了出去。
而堵錫二人被帶著同時向橋邊沖過去。
最先靠上護欄的馬世奇伸手去抓欄桿,后面的楊信抬腿在他腰上一挑,還沒能抓牢欄桿的馬世奇立刻脫手,就那么驚叫著翻過去墜入了河水。
堵錫急忙死死抱住欄桿。
“都看什么,快上啊!”
他焦急地朝那些青蟲吼道。
然而就像他原本歷史上抗清時候一樣,這些隊友們逡巡不前,望著楊信身旁密集的長矛林,眼看著這個惡棍走到他身后,甚至還有人試圖掉頭逃跑。
楊信獰笑著抓住了他的腰帶。
“你們這些懦夫!”
堵錫悲憤地吼叫著。
然后楊信直接拎起他,隨手把他翻過了護欄,順便在他腦袋上按了一把。
原本還死命抱住護欄的堵錫終于抱不住了,帶著無盡的恨意脫手墜落下面。
看了看他在河面濺起的水花,楊信滿意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然后他將目光轉向對面。
對面的青蟲們終于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一個個驚慌地轉身試圖逃離橋面,然而后面堵了好幾百人呢,甚至還有人根本沒注意前面,這種情況下哪有那么容易迅速逃離。可憐的青蟲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楊信走到自己身邊,然后雙手齊出一手一個抓住兩個青蟲脖子后的衣服,在他們的尖叫中拖過來,繼而隨手向著兩旁拋出,兩個青蟲尖叫著各自飛出一丈多遠,就那么劃著拋物線在橋兩邊同時墜落。
前面的青蟲一片鬼哭狼嚎。
“你們跟他打啊!”
下面水里的堵錫崩潰般嚎叫著。
誰聽他的呀!
楊信恍如沖進羊群的銀背大猩猩般,畫風狂暴地撞進了青蟲里面,雙手不停地抓起一個個青蟲向外拋出,天空中一個個青色身影帶著尖叫劃過,然后在河水中濺起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水花……
后面高攀龍長嘆一聲。
不得不說這一幕真得很令人心塞。
楊寰帶著笑容推了他一把,這支押送的大軍立刻繼續向前。
這時候衍圣公二人也終于從東林書院出來了,連同那老頭一起,不無唏噓地看著楊信荼毒士紳。
這個混蛋已經扔得性起,不但把橋上能抓住的青蟲全扔了,甚至就連那些逃跑的都不肯放過,仗著他的速度快,在岸邊街道上亢奮地奔跑著,不斷揪住一個個被追上的青蟲直接舉起來。任憑后者如何求饒都恍如未聞,然后就像拋一條死狗般對著河水拋出,好在他的力氣夠大,哪怕隔著三丈遠,他都能把一個一百多斤的人拋進河水……
當然,被拋者的感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轉眼間這條小河就已經恍如盛夏的水上樂園,密密麻麻擠滿泡著的青蟲。
好在江南水鄉不會水的不多,倒也不至于擔心會淹死在里面,但這可是初春季節啊,哪怕是江南,那水溫其實也不高,就青蟲們的體格,在里面泡著可不舒服。好在幾艘小船擠在里面負責救助,不斷把那些凍的瑟瑟發抖的青蟲從水里撈出來,而最早下水的堵錫等人已經自己上岸,在另一邊悲憤無言的看著幾百同學被楊信毆打。
呃,一個人毆打幾百人。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這場闔城總動員,最終還是變成了笑話……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然后那個惡棍還在嘲笑他們。
終于找不到可扔的青蟲后,楊信舉起被他抓住的最后一個,就這樣囂張地仰天長嘆一聲。
然后他把這個也拋向了十米外的河面。
而此時后面的蕩寇軍也已經全部過橋,轉到這條相對寬闊的街道上,盡管周圍已經沒有了敵人,但他們仍舊小心地保持著陣型,四百支長矛密集向外,一百名刀盾手夾在其間,中間兩百弩手執弩警戒,而最中間是錦衣衛和戴著手銬的高攀龍。
再后面是算尾巴的衍圣公和豐城侯。
“走,抄葉茂才家去,今晚在他家過夜!”
楊信囂張地喊道。
說完他昂然地走向前。
下一刻伴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他恍如踩著了突然釋放的彈簧般,一下子原地躍起了一丈半高。
就在同時一枚炮彈從他腳下橫掃而過。
這枚明顯不是弗朗機打出的炮彈,帶著狂暴的威力掠過河面,然后在堵錫等人愕然的目光中,瞬間擊穿了東林書院的外墻。
“殺!”
旁邊的小巷內,喊殺聲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