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這也能用來自殺?”
在緊急趕來的嘉興知府吳國仕憤怒目光中,楊信愕然的看著已經涼了的狀元公……
錢士升自殺了。
用一顆從墻上拔下的釘子,自己撞進了太陽穴。
“還好他認罪了!”
楊信緊接著拿起桌子上的一份供詞說道。
錢士升在這份供詞上承認是他主謀在無錫的刺殺,至于理由當然是楊信這個奸臣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他身為狀元寧愿舍生取義,以這種方式為皇上為大明鋤奸。但此事與別人無關,就是他和錢士儀籌劃的,后者利用接待那些紅毛傭兵的機會,收買薩拉查等人并運送到無錫,隱藏在葉茂才的那處宅子,在楊信抓住高攀龍出來時候鋤奸。
只可惜功虧一簣。
“說的自己很偉大一樣!
這份供詞明顯是在包庇某些人,若沒有無錫的同黨配合如何能把一百多亂七八糟的紅毛人,倭寇,甚至呂宋人運進城?還得繼續嚴查,這是一起內外勾結意圖危害社稷的大陰謀!”
楊信正義凜然地繼續自說自話。
旁邊吳知府深吸一口氣。
然后這個當了十年的知府理都沒理他,直接轉身昂然地走向外面。
“楊僉事,人在做,天在看哪!”
他驀然回首怒吼一聲。
說完他就那么走了。
當然,他的憤怒改變不了什么,畢竟錢士升已經認罪了。
好在楊信還算信守承諾,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里,他在嘉善城內一片悲憤無言中迅速完成對錢家的抄家,雖然如何處置錢家還得圣旨,但這并不妨礙楊僉事把錢家所有該抄的一切都準備好。什么金銀珠寶會票古董字畫之類,統統都在這三天里消失,然后那些年輕的婢女們也同樣消失,總之三天后錢家就剩下一座空蕩蕩的的大宅,幾處被查封的房產和商鋪。
而錢家所有人全部被圈禁在這座大宅中,包括錢士晉家同樣被封門,錢士儀家被直接清空。
然后楊僉事滿載而歸。
至于如何處置錢家,這個楊信真無權決定,他有的就是擬罪權,也就是根據其罪行該判處什么刑罰,然后寫成奏折送往皇宮交司禮監。
司禮監轉交內閣。
由內閣票擬是否同意或者做哪些修改,再上呈皇帝做決定,皇帝同意后交司禮監蓋章送六科,六科沒意見就送通政司發回來。
不過六科肯定會封駁的。
魏大中估計知道后眼珠子都紅了,他要能讓圣旨通過才怪呢!
實際上內閣也不會同意。
這是狀元。
把一個狀元抄家簡直是對所有文臣的羞辱。
方從哲不會做這個壞人的。
那么剩下就看天啟是不是敢繞開這個程序了,他敢繞開這個程序直接同意并發中旨給楊信,那么他就是無道昏君,他還尊重這個程序然后再慎重考慮,那么他就還多多少少有點挽救的希望。所以楊信不能指望天啟,小皇帝很有可能頂不住文臣壓力,最終放過錢士升,所以他才干脆把錢士升逼死,把錢家能搜刮的全都提前搜刮干凈,剩下的愛怎樣就怎樣吧!
他連蕩寇軍都撤走了。
把監押錢家人的任務交給地方。
反正地契,商鋪,房產之類都已經登記,包括那些店鋪的貨物以及他挑剩下的奴婢統統都登記。
真抄家時候少了就找知縣賠。
就這樣楊信押著搜刮出來的二十萬兩銀子,不到一萬兩黃金,價值大概幾萬兩的古董字畫,不到十萬的會票,四十二名年輕鮮嫩的小婢女,在一片側目中從嘉興轉入運河,然后在蘇州士紳提心吊膽的注視下到達吳江。
真是提心吊膽啊。
這時候的楊僉事足以稱得上威震江南。
恍如瘟神般走到哪里都會讓地方官員士紳全都往外冒冷汗。
他走到哪里禍害到哪里,可以說他這一路走來一路哭聲,一路走來一路搞得家破人亡。
誰不害怕?
“小妹妹,你不怕我嗎?”
吳江碼頭,楊信看著岸邊一個七八歲的小蘿莉說道。
后者手中正啃著一個蘋果,旁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白白嫩嫩應該是姐姐,聽他說過這話后,小蘿莉立刻把蘋果砸過來。
楊信順手接過。
“謝謝!”
他啃著蘋果說道。
那小蘿莉小臉立刻通紅。
“紈紈,小紈!”
突然間一聲焦急的喊聲,緊接著一個溫婉少婦帶著個婢女匆忙跑過來,楊信那邪惡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臉上,后者看了她一眼,趕緊抱起小蘿莉,然后牽著大蘿莉就要走……
“這位夫人,令愛剛才打我了!”
楊信啃著蘋果說道。
“小女無知冒犯將軍,將軍乃豪邁之人,想來不至與一女童計較。”
那少婦看了他一眼,然后行禮說道。
“這就不對了,萬一她以后因此而刁蠻成性,那豈不是誤了她。”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道。
“將軍可是要妾身責罰?”
少婦說道。
“作為受害者,我認為我有權代勞!”
“小紈,你可曾打這位將軍?”
那少婦低頭問道。
“他是壞人,害死錢伯父!”
小蘿莉說道。
少婦臉色立刻一變。
“這位夫人,這個問題很嚴重啊,令愛年幼無知,那這話就肯定是有人教他了,我很好奇是誰教她的,錢士升畏罪自殺,正是為了包庇同黨,吳江與之毗鄰想來必然有人同謀,或許是這個同謀教他的,很顯然楊某需要在此地停留徹查一番!”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圍觀,其中幾個士紳臉色瞬間變了。
“葉夫人……”
一個開口說道。
那少婦抬手止住了他。
“那么閣下欲如何懲罰小女?”
她傲然說道。
“我覺得應該把她帶到船上仔細詢問。”
“楊僉事,大明律老幼不拘詢,小女才八歲,十歲以下亦不得為證。”
葉夫人說道。
“啊,那我就只好上岸詳查了!”
“葉夫人,您就讓令愛到船上一趟又如何?咱們這么多人眾目睽睽,楊僉事又是朝廷命官,令愛一個八歲女童,上船讓楊僉事責罰一下,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楊僉事公務繁忙,咱們何必讓他再耽誤行程。”
一個鄉紳說道。
說話間還向楊信露出諂媚的笑容。
“對呀,葉夫人,您也是知書達理的,令愛既然對楊僉事無禮,您也不能護短啊!”
“不就是打一下,楊僉事難道還會真對一個八歲女童下手!”
周圍一片附和聲。
“諸位欲賣婦孺而獻媚否?”
葉夫人轉頭怒道。
“葉夫人,您怎么惡語相向!”
“咱們雖然鄉里鄉親,但終究要講個是非曲直!”
那些鄉紳們一片指責。
“楊僉事,舍妹只是聽他們議論,說楊僉事是壞人,害死錢狀元,家父曾居嘉善袁公府中,與錢狀元亦是詩文之交,舍妹年幼無知誤信此輩謠言,言語不當之處請楊僉事海涵,若楊僉事欲以此責罰,小女子愿代受之。”
那個大蘿莉突然說道。
那些鄉紳瞬間傻眼了。
“葉家長女你莫要胡說!”
一個老鄉紳氣急敗壞地怒斥道。
“何太公,您敢說適才自己未曾說過?您是信佛之人,可敢對著佛祖賭咒發誓?”
大蘿莉說道。
“呃?”
那老鄉紳愕然。
后面幾個立刻后退,剛才他們都聚集在那里低聲怒斥這個奸臣,葉家姐妹就在那里看船,要讓這個小丫頭咬上可就麻煩了。
“都站住,誰敢走就是畏罪潛逃!”
楊信臉色一沉喝道。
他身后蕩寇軍士兵瞬間端起弩。
那些家伙嚇得趕緊停下,一個個惶恐不安地看著他。
楊信緊接著縱身跳起,瞬間掠過一丈多寬水面落在大蘿莉面前,后者很是勇敢地仰頭看著他,旁邊她媽想要說話,卻被楊信抬手差點推在臉上。
“你愿意代替你妹妹受罰?”
楊信很是嚴厲地說道。
“愿意!”
后者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可知道我會如何懲罰?”
“楊僉事,要殺要剮隨便!”
后者很不客氣地說道。
“很好!”
楊說道。
然后這個無恥地家伙伸手在她臉蛋上輕輕地捏了一下。
“好了,懲罰完了!”
他微笑著說道。
母女倆瞬間愣在那里……
“葉夫人,楊某只是與令愛開個玩笑而已,不想倒是看了場好戲!
尊夫是葉仲韶吧?
楊某與松江陳瞻一算得上生死之交,多曾聽他提起賢伉儷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送你詞一句以表歉意。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楊信擺出一副便秘的姿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恍如一個身不由己,不得不被滾滾紅塵束縛,以至于無法追求詩和遠方的文藝青年般嘆息著。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大蘿莉驚訝地重復著。
然后楊信朝她燦然一笑,恍如帶著一身皓月之光。
但緊接著他就將目光轉向了那些鄉紳們……
“你們,到我船上來,我們需要好好討論一下你們惡意誹謗我的問題。”
他同樣燦爛地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