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城外。
“都督,張彤對都督無禮,請都督交給下官,下官自會嚴懲。”
在城墻上和城外無數目光注視下,奢崇明很直接地對
后者身后是被捆綁的張彤等五十二名奢家土兵,而他們周圍則是已經明顯進入戒備狀態的任家土兵,永寧衛那些原本在這里接著吃晚飯的士兵,同樣也已經拿起了武器,很顯然他們也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
“無禮?”
楊信很是夸張地說道。
“這可不是無禮那么簡單,這些亂兵不但違抗本都督的命令,而且試圖行刺本都督,這已經不是永寧宣撫司管了,本都督要對他們實行軍法。”
他緊接著接過后面士兵遞上的尚方寶劍說道。
奢崇明身后一片憤怒的罵聲。
超過三千同樣集結起來的奢家土兵,在樊龍和奢寅帶領下,也已經頂盔摜甲列陣以待……
當然,不是對峙的。
永寧衛整訓,奢家土兵也要整訓。
如今建奴在遼東作亂,就連石柱馬家都出兵了,永寧奢家當然也要做好前往遼東的準備,故此奢宣撫已經下令,在永寧征召兩萬大軍,并且上奏請求出兵遼東為國效力,現在當然要預先訓練一番。
至于眼前這一幕。
這個純粹遇上,純屬意外。
絕對不是因為楊都督抓了奢宣撫的人,奢宣撫帶著軍隊來示威,奢宣撫這樣忠心耿耿的地方官,怎么可能用這種方式來對待欽差。
“都督,請都督給下官一個薄面。”
“奢宣撫,本都督為何要給你一個薄面呢?”
“都督,下官搜捕已有眉目,不日即可抓獲欽犯,下官已經上奏請求出兵遼東為國效力,張彤等人冒犯都督罪該萬死,但他跟隨下官已久,下官請求都督開恩,準他赴遼東贖罪。”
他這就是示弱,告訴楊信他會交人,你就別鬧了,但相反如果楊信還繼續不依不饒,那這家伙就絕對不是抓人的了,他是另有目的,抓人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甚至有可能真就是來改土歸流的,那就真的沒法善了,不能繼續這樣坐以待斃了。
“遼東還不缺他這樣的。”
“都督,縱然他有罪,也是下官處置,永寧宣撫司隸屬四川布政使司,他有罪也是敘馬兵備道處置,都督整頓貴州都司各衛,但永寧宣撫司屬四川,似乎不在都督職責,下官已派人前往建武報兵備道,想來明日即可到達,那時候咱們再議如何處置他也不遲。”
他這邊歸敘馬兵備道巡視。
而后者駐扎建武,也就是現代興文西南九絲城,雖然是一個千戶所,但卻駐扎著這一帶的最高文官敘馬兵備道,楊信之前喊的是他來整頓貴州衛所,整頓永寧衛是對的,因為永寧衛隸屬貴州都司,可永寧宣撫司不屬于貴州都司,而是直屬于四川布政使司,所以不在楊信職權范圍。
當然,奢崇明也只是說說,楊信給他面子就就坡下驢,不給他面子……
“本都督還是兼理北鎮撫司,本都督還有尚方寶劍,奢宣撫覺得本都督該用哪個身份斬他?”
楊信拔出尚方寶劍說道。
奢崇明靜靜地看著他……
“楊都督,您非要殺他?”
他說道。
“本都督尚方寶劍已經出鞘,不沾血是不會收回的。”
這時候四周圍觀者全都已經瞪大眼睛,全都開始心跳加劇,話說一個實際上的當地土皇帝,一個囂張跋扈的欽差,這是要打起來的節奏啊,一打起來那就是西南大亂了。
“楊都督……”
張懷義硬著頭皮湊上前。
“閉嘴!”
楊都督喝道。
他只好一臉憂郁地閉嘴。
“都督……”
學官同樣硬著頭皮上前。
好吧,這里還有學官的,這一點朱元璋做的很好,所有宣撫司之類土司的治所都同時設立學官,土司的子孫都送進去學儒學,所以永寧也有學官,算是這里民間的代表,畢竟這座城里還有大量各地商戶士紳。
“閉嘴!”
楊都督喝道。
“都督,下官是想說,地方士紳商戶湊了一萬兩,助都督犒軍。”
學官在那些商戶的目光中,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我說了,你閉嘴!”
楊都督很真誠地說道。
然后他把尚方寶劍放在了學官的脖子上。
后者嚇得趕緊低頭后退,楊都督一臉鄙視地把鍘刀般的尚方寶劍收起扛在肩頭。
而奢崇明則靜靜看著,他身后列陣的士兵則默默拉開一張張竹弩,他們的主要武器就是這種東西,一層層竹片捆扎,層層縮短,最后作為弓臂,威力絲毫不比建奴的硬弓弱。但他們的弩箭上習慣抹各種亂七八糟毒藥,而且不是金汁這一類,他們抹的是真正毒藥,至于種類很難說,反正這一帶山林里面就不缺各種劇毒的東西,所以中箭后死亡率極高。
但火器極少。
實際上這里的明軍也沒有像樣火器。
明軍的確早已經進入火繩槍時代,但指望在這種偏遠貧窮的山區,也跟浙軍一樣大炮弗朗機鳥銃齊全是不可能的,一般也就是些神槍之類。
奢安之亂中奢家一個大將據記載就是被神槍打死的。
而且這一帶地形限制,也不可能帶著太重的武器,明軍之所以喜歡鳥銃不喜歡斑鳩銃,就是因為后者太重了,在這里就更不可能了,別說是真正大炮,就是大弗朗機在這一帶行動都很艱難。
“奢宣撫,你部下這是想做什么?將本都督亂箭射死嗎?”
楊信看著這一幕說道。
就在同時他手中尚方寶劍突然落在了奢崇明的肩頭。
這家伙動作極快,奢崇明和手下那些將領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眼前一閃,然后還和奢崇明保持一點距離的楊信就靠近了些,而那把鍘刀一樣的尚方寶劍也出現在了奢崇明肩頭,鋒利的劍刃直接對著他脖子,要不是這把劍太厚就已經割到脖子了。
樊龍等人驚叫著紛紛拔刀。
后面完成裝箭的無數竹弩紛紛抬起。
而楊信身后那些任家土兵和明軍,也端起弩和神槍之類亂七八糟武器,一時間空氣中仿佛有火星隱現。
“都督說笑了,下官豈敢。”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們在把弩箭對著我,我現在很害怕,我的手已經在發抖了。”
說話間他的手還裝模作樣地晃了幾下。
而那尚方寶劍鋒利的劍刃,也更加貼近奢崇明的脖子,奢崇明身后那些土兵手中弩箭全指向他。
“都放下武器!”
奢崇明喝道。
樊龍等人疑惑地看著他。
“放下,沒看見楊都督在此,誰敢露刃!”
奢崇明喝道。
樊龍等人恨恨地收起了刀,同時示意那些土兵放下弩。
當然,只是換了一下指向而已,如果需要的話一樣轉眼射出。
在他們看來楊信同樣也會轉眼變成刺猬,不過楊都督也沒底,主要是他至今沒有嘗試過毒藥,但有一點是確定的,他目前完全可以說百病不生,也就是說細菌病毒之類不會對他有傷害,但毒藥這東西真沒試過,有時候他自己都難以抑制想找只土灰蛇咬自己一口的沖動。
“都督,您看,下官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下官對皇帝是忠心的,對都督是尊敬的,但張彤就算有罪也應由下官處置,至于都督堅持要處死他,下官自然也不能阻擋,只是下官會上奏陛下,請陛下對此事進行裁斷,都督,下官要說的說完了,您想殺誰就殺吧。”
很顯然他現在不想動手。
畢竟楊信的身手他見識過了,樊虎一只手生生被捏廢,十幾個人拿著武器的轉眼被空倒,雖然是不是傳說中那么夸張還很難說,但至少武力值也超過他手下任何一個,這樣近的距離他是逃不過的,那尚方寶劍可壓在脖子上,奢崇明很清楚地感受到這東西的重量。
“可是你的人如今都在這里聚集,我真的很害怕啊,你是不是可以讓他們都離得遠一些,比如全都退到東岸去,左右我就是在這河灘行刑,他們在對岸一樣也可以看見。”
奢崇明深吸一口氣。
“撤過河去!”
他說道。
樊龍等人很無奈地揮手,示意那些土兵后撤,他們如今都在河灘,納溪河穿城而過,與另一條穿西城的小河匯流向下,而這片河灘就是兩河夾出的夾角,另一邊則是護城河,共同組成一個河水的三角,而這里的納溪河水并不深,可以涉水渡河,那些士兵保持著警惕迅速后退一隊隊撤往東岸。
“都督,那么您滿意了嗎,可以收起尚方寶劍了嗎?”
奢崇明緊接著說道。
“這是尚方寶劍,放在你肩頭可以讓你感受皇恩。”
“那下官就繼續感受皇恩好了。”
“我也覺得奢宣撫應該好好感受一下皇恩。”
楊信壓了壓尚方寶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