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就這樣被叫停。
但是……
“楊都督,閣下為了一己之私利,指使私軍進攻會城,武力攻擊守軍,殺戮宗室,造成一個奉國將軍在內數十人死亡,這與公然謀反何異?今日侯某縱然一死也要向陛下揭露你的真面目!”
侯恂大義凜然怒斥奸臣。
很顯然他想要的結果已經到手了。
他的目的就是把這個謀反的罪名給楊信扣到腦袋上,然后再以此彈劾他,不過這個彈劾肯定不會僅僅他自己,這么大的罪名肯定會讓那些文官全都激動起來,接下來他們將對楊信展開一場可以說瘋狂的進攻。
楊信看了看一旁的朱華奎。
后者同樣一臉的尷尬,很顯然朱華奎也被逼著必須做出選擇了。
“楊都督,小王會下令暫停婚禮并上書禮部退婚,但這件事小王也只能據實上奏了。”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楚藩宗室死了人。
一個奉國將軍和兩個中尉被弩箭射死,一個中尉死于流彈,還有一個奉國將軍被砍傷,而且還是楊都督的小妾干的,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了,不過這個倒是可以操作說是別人干的,但四個有爵位的宗室死亡,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下去的。更何況那些文官也不會允許他裝不知道,侯恂彈劾楊信,楚藩必須據實上奏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些事情最終都必須上奏,至于汪晚晴的事情反而已經不重要了。
畢竟那就是面子問題而已。
如果不是還得通過禮部,他現在就能寫退婚書。
但這件事才是大事,這已經可以算謀反,至少也是擦邊了,無論他是不是害怕得罪楊信,他也都沒有別的選擇了。
至于以后……
那就不是他該管的了。
不過這一次楊都督的確很危險了,無論他多么受皇帝寵信,這件事情都有點出格了,死了宗室的性質就變了,更別提還有強行打開武昌城了,文官們就是咬死謀反,他是很難反擊回去的。但要說楊都督就此倒下,那同樣也是不可能,這件事還可以推到御下不嚴上,無非就是拋棄這些士兵,然后楊信再認一些罷官之類處罰,畢竟他的特殊性擺在那里,只要皇帝不傻都會留著他以防萬一的。
這也是朱華奎直到現在也不敢得罪楊信的原因。
他可以確定后者會遭到懲處,但后者也會有重新翻身的一天,這樣就不能得罪了。
“據實上奏。”
楊都督微笑者說道。
侯恂傲然地看著他,仿佛已經站在正義的光環下,不得不說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他也很驚喜,可以說東林群賢與楊信惡斗這些年,這是最輝煌的勝利,就算無法把楊信置于死地,但讓他暫時失勢已經是肯定的了。
這就已經是勝利了。
話說以前可都是他們被楊信壓著暴打啊!
“的確是得據實上奏,但既然是據實上奏,那么我就讓大王知道什么才是真實情況,來人,立刻把侯恂拿下!”
侯恂愣了一下,就在同時一隊苗兵上前,迅速把他按倒開始捆綁,他也沒有進行任何反抗,反而一臉冷笑地看著楊信,任憑這些苗兵把自己捆綁結實,但緊接著昂然地站起來。
“這是惱羞成怒,想殺我滅口了?楊都督,須知這里是武昌,你殺的了侯某難道還殺得了闔城數十萬軍民,殺得了楚藩數千宗室?楊都督,侯某提醒你,之前你還有推脫余地,但如今你已經是公然造反,綁侯某容易,想解開這繩索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侯恂傲然說道。
朱華奎同樣驚疑不定地看著楊信。
真的,之前還有掩蓋余地,但現在就是公然謀反了,這要是楊信造反,那他全家就完了,不用楊信后面那些手下源源不斷趕到,就目前這三千人加上他這個無敵猛將,就能拿下這武昌城,然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滅楚藩滿門,抄了楚藩招兵買馬。就憑楊信在西南土司間剛剛樹立的威信,再加上鳳陽那邊的手下,估計他都能轉眼間掃蕩湖廣做陳友諒,此刻的楚王一下子后背發涼,然后在那里瑟瑟發抖起來。
仿佛身旁是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猛虎……
猛虎沖著他微微一笑……
“那就不用解了,你就索性綁一輩子吧,把這些官兵全部繳械拿下,反抗者格殺勿論!”
楊都督說道。
三千苗兵立刻執械向前,已經被叫出來集結的官兵一片慌亂,但在后者的數量優勢和楊信的威名壓制下,他們也沒人敢有異動,只能眼看著后者迅速把自己包圍起來,為首的游擊趕緊上前跪倒。
“都督,末將只是奉侯巡按命令,前來驅逐這些擅入城內的苗兵,末將其他一概不知啊。”
他驚恐地說道。
話說他們真得很無辜啊。
他們就是留守武昌的坐營司,湖廣總兵馬炯去了貴州參戰,坐營司留下來守衛武昌城,然后侯恂以巡按御史身份讓他們來驅逐苗兵,后者緊接著和他們打起來,他們還死傷好幾十呢。但這是他們職責所在奉命行事,他們自認做這些并沒有任何錯誤,話說這是你們大佬之間惡斗,你們神仙打架別搞得我們這些凡人遭殃啊。
“一概不知?那侯恂沒讓你們趁機進來搶一個人?侯恂沒有命令你們故意和這座院子的守軍沖突,然后趁亂進來把一個人劫走?回答我,他是不是命令你們進來搶一個人?別回答錯了,這可是關乎你們腦袋。”
楊信惡狠狠地說道。
那游擊茫然一下,很顯然他頭腦并不是很靈活,不過這不要緊,他身后一個軍官立刻清醒過來,急忙撲倒在楊信面前。
“都督,侯巡按就是這樣命令我的。”
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后面的侯恂一臉無語,不過這也屬于正常情況。
“那他是否還命令你們搶到這個人后交給他啊?”
楊信和顏悅色地說道。
“對,對,侯巡按是讓我們來搶人交給他。”
游擊同樣清醒過來,然后迫不及待地說道。
楊信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抬起頭笑瞇瞇地看著侯恂。
侯恂疑惑地看著他,很顯然并不明白這家伙是在搞什么,這里面無非就是汪晚晴而已,他就算指使這些士兵搶出來也沒什么不對的,外面還有一堆宗室,他這最多算是幫這些宗室。
楊信詭異地笑了笑。
侯恂多少有些緊張,和楊信斗的時候意外總會突然就冒出來,仿佛這個家伙有神仙罩著一樣,這也是一直讓他們害怕的。
“那么,他要你們搶的是不是這個人?”
說話間他向身后一指。
然后黃澍被押了出來,不過侯恂明顯不認識他,但以侯恂的頭腦,隱隱約約也能猜出一些。
“對,對,侯巡按就是要末將來搶這個人。”
游擊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現在才不管別的,反正不能得罪楊都督,這可是想殺誰就殺誰,再說侯恂無非利用他們,真要是楊信想殺他們,侯恂才不會救他們,得罪侯恂不一定會死的,但得罪楊都督肯定會死的。這種情況下楊都督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先過了這一劫再說,楊都督說是侯恂讓他們來搶這個人的,那就是侯恂指使他們來搶這個人的,至于這個人是誰……
關他們屁事!
“非常好,這件事不怪你們,你們也是被他欺騙了。”
然后他向著有些變了臉色的侯恂再次一笑。
“大王,真相只有一個,侯恂欺騙這些官兵制造混亂,試圖從楊某手中搶奪正在押解的欽犯黃澍,而且末將已經掌握確鑿證據,侯家與該欽犯早有勾結,這次是得知末將押解其經過武昌,故此趁著末將因為汪小姐一事與貴藩諸位將軍發生誤會,想搶走該欽犯殺人滅口。”
楊信義正辭嚴地對朱華奎說道。
“楊都督,閣下果然是栽贓誣陷的好手,侯某如何知道黃澍在此,我侯家又如何會與黃澍勾結?”
侯恂怒道。
楊信誣陷他屬于日常操作。
這些年這個奸臣一向就是這樣誣陷開路,制造一樁樁冤案,把一個個忠臣義士害死,這時候如果不誣陷他家就是怪事了,黃澍的出現的確是意外,但黃澍并不能動得了他家。侯家也不是平常人家,父子三進士三個朝臣,他爹侯執蒲太常寺卿,他是巡按御史,他弟弟詹事府左庶子,而且父子三個全都是東林黨在北方的主要成員,這樣家族不是隨便誣陷一下就能對付的。
得有確鑿證據。
就算黃澍按照楊信的要求誣陷他家也沒用。
證據,必須得有證據。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話間他向后一伸手,隴孝祖趕緊給他把小匣子遞上。
楊信從里面拿出一個信封抽出信,展開信紙對著周圍示意了一圈,然后走到侯恂面前……
“看看這六個字,愚兄侯恪頓首,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你親弟弟的筆跡。”
他笑瞇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