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督的暴行終于點燃了正義人士的怒火……
他們對他進行口誅筆伐。
應天巡撫顧起元第二天就以五百里加急,向京城送去了血淚控訴,控訴這個屠殺無辜百姓殘害善良士紳的劊子手。
五條人命啊!
其中包括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鄉賢。
雖然受傷的的確超過一百,但那些弩手除了對那個老鄉賢,其他都是射腿尤其是大腿,而踩踏因為旁邊就是院落,所以持續時間很短暫,甚至后面那些多數都是后來才知道楊都督動手,畢竟弩又不是槍炮可以制造大范圍恐慌,最終這起蘇州慘案只造成五人死亡。
這五人被正義民眾厚禮安葬,他們下葬時候數十萬人送別,然后在墳前聲討楊賊罪行,之前因為閹黨禍亂朝綱,辭職以示抗爭的大儒劉宗周親自參加葬禮并做五人墓碑記……
“我就說周順昌聽著耳熟嘛!”
楊都督說道。
原本歷史上也是這個家伙引起的蘇州事件。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叔父,鄭之彥求見。”
楊寰說道。
“把他帶過來。”
楊都督說道。
在他身后的一間間牢房里,關押著劉,徐,王三家的主要男丁,另外還有周順昌為首的,那些在抓捕名單的世家子。
其中包括鄭之彥的兒子鄭元勛。
楊都督的原則很簡單,老老實實被他抓起來的,那么就不抓家人,但派出軍隊對其本人家及兄弟家親叔伯家進行封門,因為大明律抄家就是這個范圍,本人及子父祖共四輩,親叔伯家,再向外沒有。哪怕老丈人家也無關,親家同樣也不牽扯,甚至女兒出嫁的也不牽連,就是定了親沒出嫁的,也只是送到定親的那家而已。
所以必須對這個范圍的進行封門。
然后等待審訊結果,如果定罪抄家那就動手,確定不抄家那就解除封門。
這個時間通常會很長,所以如果期間別有用心之人,想要趁機害死某個政敵的全家,那么就可以收買封門的,不準他們家出來采購任何東西,于是最終宅院里的糧食耗盡紛紛餓死。
不過楊都督肯定不會這樣做。
事實上駐守的錦衣衛會代替他們購買,想叫個戲班子都行,只不過這個價格就是錦衣衛說了算。
想吃肉?
可以,一斤豬肉一兩銀子。
當然,這與楊都督無關,這是那些錦衣衛不懂事,
但如果不肯老老實實被他抓,就像京城那三個跑去走客氏門路,至今依然逍遙法外的,那就別怪楊都督抓他們全家了,男女老幼一個不剩,統統抓到南京錦衣衛北鎮撫司。這里也有錦衣衛,只不過這里的錦衣衛真就純粹養老院,比如那些勛貴家基本上都有錦衣衛官職,但養老院歸養老院,衙門還是有的,之前南京錦衣衛掌印是張可大。
但他不是錦衣衛籍。
他是南京羽林左衛籍,而且是軍隊將領,以都指揮使銜充任南京右軍都督府堂上僉書掌南京錦衣衛。
但現在是楊都督了。
楊都督親自掌南京錦衣衛印。
不過南京錦衣衛和北京錦衣衛不同,后者的北鎮撫司實際上已經脫離錦衣衛掌印的控制,理論上是錦衣衛下屬機構,但實際上單獨有自己的北鎮撫司印,直接對皇帝負責,所以錦衣衛掌印和北鎮撫司掌印并列。不過前者控制南衙,也就是針對錦衣衛內部紀律的南鎮撫司,所以他有權抓北衙的人,但北衙的職權他是無權干涉的。
當然,實際上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的。
因為北衙才是閹黨的忠犬,真正的爪牙,比錦衣衛掌印更受信任。
不過南京錦衣衛不一樣,在這里沒有單獨的南京北鎮撫司印,只有南京錦衣衛印,所以南京錦衣衛掌印真正掌握全衛,之前張可大掌印沒什么卵用,南京錦衣衛又沒什么實權。但楊信掌印就不一樣了,他可以用南京錦衣衛的人員官衙等資源,然后再用他的兼理北京錦衣衛北衙來抓人審訊,最終把南京錦衣衛變成同樣的魔窟。
而揚州鹽商祭酒鄭之彥,就這樣哆哆嗦嗦地走進了魔窟,就像上次在揚州時候一樣面對了楊都督。
旁邊是一片鬼哭狼嚎。
“哭什么哭,一人一鞭子!”
楊寰喝道。
那些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走進那些牢房,掄起鞭子一頓狂抽,然后是那些公子哥們的慘叫聲。
楊信端坐太師椅上,在火光搖曳中目光如狼般看著鄭之彥。
后者腿一軟就直接趴在他腳下。
“鄭祭酒,你讓我很失望啊!”
楊都督陰森森地說道。
他的聲音帶著和外面寒冬一樣的冰冷。
“都督,求都督開恩,小的真不知道那小畜生與欽犯勾結啊!”
鄭之彥哭嚎著。
他兒子的慘叫聲驀然響起。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上次我已經給了你們機會。
的確,我從你們手中得到了一些銀子,但這些銀子并不算多,你們每年賺那么多的銀子,交出一些幫助陛下也是你們對陛下的忠心,你們的好日子是陛下給的,若陛下直接下旨,取消鹽引所有人都可以販鹽賣鹽,你們還能像現在這樣錦衣玉食嗎?
做人要懂的感恩。
你們的富貴是陛下給的,陛下需要你們幫忙時候,你們也是義不容辭的。
可你們是怎么做的?
我真的很失望。
陛下也很失望。
算了,事已至此,再說也沒用了,想來你兒子也撐不了幾天,等他招供以后你就等著抄家吧,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我會找陛下給你求情的,你兒子的命肯定保不住了,至于你和你小兒子及剩下的男丁,都準備好去東海上和鄭鄤那些人作伴吧。”
楊信說道。
“都督,小人愿獻五十萬兩以助陛下修三大殿。”
鄭之彥咬咬牙說道。
“呃,這樣啊,快拿那封信來,我再重新看看,別冤枉了鄭公子。”
楊信瞬間換了一副面孔。
鄭之彥長出一口氣,他猜對了。
緊接著楊都督發現那封信似乎有些還需要研究的,對于鄭公子的嚴刑拷打先停下吧……
“我們絕對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這件事情你們要引以為戒,深刻反省,絕對不能再有下次了。”
楊都督義正言辭地斥責他侄子。
他侄子和那些錦衣衛趕緊一副虛心接受的表情。
“鄭祭酒,你先回去等著吧,若真查明令郎是冤枉的,楊某必然放他回去,咱們都是老朋友了,算起來我也是他的長輩,不會難為他的,不過要是他的確犯了罪,我也不會徇私枉法的,這個還得繼續調查,這調查期間你那邊還得再委屈幾天,好在如今是冬天,也不至于影響你們的生意。至于你獻三十萬兩,幫助陛下修三大殿的事情,可以單獨寫一份奏折給我,我幫你轉奏陛下,話說你這也算破家為國了,我得向陛下給你請一個封贈啊!”
楊信緊接著對鄭之彥說道。
鄭之彥千恩萬謝,然后趕緊離開了這鬼地方。
至于五十萬為什么變三十萬……
這個當然是楊都督體恤他啦!既然都督這么體恤他,他當然也不能不懂事,剩下二十萬就給都督好了。
畢竟楊都督今年花錢有點多。
“叔父,抄了他家不是更好?鄭家目前家產估計不下兩百萬,如今只收他五十萬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楊寰好奇地問道。
“你吃韭菜連根刨啊?不得一茬茬割著吃啊?
他們又不是那些官宦世家,官宦世家無非祖上撈的,徐家的確有錢,但那是徐階給他們攢的,徐本高一個領俸祿的虛職一年能撈幾個錢?這樣的人家留著也不會給咱們攢出下一茬的,甚至說不定哪天便宜了別人,對于這樣的當然要一把清理干凈,順便把他們家的田產變成皇田。可這些鹽商和他們不一樣,鹽商是能繼續賺錢的,而且一年就能賺幾百萬兩銀子,鄭家現在交上五十萬兩,最多三年他們就能重新賺回來。
那我們為何不留著他們繼續生錢?
三年后無非再找點罪名,他們這樣的想找罪名還不是隨時都能找到?
既然如此你是愿意一次撈兩百萬,還是愿意隔著三年撈五十萬,然后這樣一茬茬不斷地撈下去?”
他叔父說道。
“呃,侄兒受教了。”
楊寰趕緊說道。
話說他對叔父的景仰此刻猶如黃河之水綿綿不絕。
鹽商是不能抄家的,因為這牽扯一個食鹽供應的穩定問題,鄭家是揚州的第一大鹽商家族,掌握著數百萬人的食鹽供應,突然間抹去,就算有別人補上,一樣會在短期造成食鹽供應的混亂,這可比那些銀子重要。所以對鹽商就只能割韭菜不能連根刨,而且割韭菜也得有限度地割,不能割的他們倒下,在沒有別的更好的鹽業規則前,對他們只能采取這種方式。
他們不是那些靠土地兼并的寄生蟲。
他們還有用。
“都督,那些哭廟的文人到文廟了。”
一個錦衣衛走過來報告。
“哭廟啊,我就喜歡看這樣的大戲。”
楊都督多少有些開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