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問題當然是楊信了。
但這種事情總不能害怕他就不做吧?
要那樣的話大家還鬧個屁,干脆去抱緊他的大腿不是更好?既然選擇了正義事業,選擇了與昏君奸臣勢不兩立,那就要拿出勇氣來,不能因為害怕而屈服于惡勢力的淫威……
當然,主要是大家都不好意思明說。
說一堆忠臣義士,被楊信一個人嚇得畏首畏尾,那也未免太丟人了。
總之計劃就這樣迅速確定,許都和張名振立刻在錢家的幫助下,前往各地召集他們那些義士,或者也可以說是綠林好漢,江湖豪杰們,這個應該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好歹那也是原本歷史上喊一嗓子上萬人跟著造反的,這個號召力拉起一支千把人的隊伍沒啥難度。
東陽,義務一帶本來就民風淳樸
張名振也一樣。
作為江寧大俠他也有的是好朋友,實際上南京一帶常年數萬生活無著的軍戶在那里游蕩,之前有個官員特意上奏朝廷,要求對這此進行整頓,這里面總會有一些忠義之士。
而錢謙益負責給他們造勢。
洗白他們的身份,什么弒君謀逆,全是奸臣栽贓陷害,人家就是為國鋤奸失敗的忠臣義士。
京城的地道?
楊信搞的鬼,他挖了陷害忠良的。
反正隔著兩千多里,在這種地方士紳說什么就是什么,而士紳們肯定不希望他們中間出了弒君謀逆的,無論這些人干過什么,都必須洗白成鋤奸失敗的忠臣義士。這個很好操作,錢謙益以私信通知遍及江浙的朋友,就說他從京城得到的內幕消息,文震孟等人是被屈打成招的,這樣他那些朋友就可以摸著良心恍然大悟了。
然后他們再繼續擴散。
在各地書院,通過那些學生瞬間就能擴散開。
甚至讓他們的家奴在民間傳播,最好編成添油加醋的故事,增加一些喜聞樂見的玄幻色彩,讓這些人的形象更加堅貞不屈。
在地方印刷小報在民間散發,在城墻上直接貼揭帖。
這個他們早就駕輕就熟。
江浙士紳玩這個都是有套路的,編戲曲演都很平常,不要小看這時候士紳搞輿論戰的能力,他們不是清末還沒被洋人教育前,那些已經退化到除了壓榨佃戶和八股文其他什么都不懂的,這個時代的士紳頭腦極其靈活,他們要是真心想把黑洗成白,那就真得能把黑洗成白。
而呂宮去聯絡復社。
這時候復社也不是沒有軍事力量的,無論常勝軍還是常捷軍,都有復社成員實實在在掌握軍權,何剛還是常勝軍的副統制。
為了區別于官軍,顯示自己民間義軍的性質,目前四大團練在各自軍號下面,分別采取團都哨隊伙五級,前兩個對應官軍新軍的旅營,而軍的統帥就是統制和副統制,團指揮,不是指揮使,都是都頭,哨以下都一樣,哨長隊長伙長,而統制,指揮全是有功名的,都頭往下就是雇傭的武將。
實際上就是那些大家族里面科舉無望,轉而開始在武舉上努力,但至今還沒考上武進士的,這一帶不僅僅是文科舉,武舉一樣很流行。
這些大家族并不傻。
只有文官沒有武官同樣也是不行的。
這些人則成為團練的中層軍官,從都頭到哨長基本上都是,而隊長伙長之類就是宗族里面的親信了。
體制類似湘軍。
就是靠著宗族維持起來的。
何剛是常勝軍副統制,統制依然是沈廷揚。
同樣何剛也是復社在松江的核心,原本歷史上他是史可法心腹,可以說左膀右臂級別的,一起死在了揚州。
他會解決所有需要的。
軍火,盔甲,懂目前團練戰術的骨干,甚至需要的話,他都能給許都這些人雇傭荷蘭教官,實際上直到現在,常勝軍里面還有六十多名荷蘭教官,就連沈廷揚的頭號幕僚或者說參謀長,都是一個荷蘭人。荷蘭東印度公司對于常勝軍可以說是全力支持,在廣州他們面對葡萄牙人,始終無法打開局面,但在松江他們卻打開了一個新天地。
這里有他們想要的一切。
背靠長江和運河兩大航運動脈的上海港,可以供他們選擇的貨物甚至比廣州還要多。
荷蘭東印度公司把這里視為他們的未來。
同樣他們對這里的士紳可以說滿足一切要求,據說已經在從國內找真正經歷過大規模會戰的軍官,還有懂真正荷蘭式棱堡的,至于目前常勝軍幾乎快要普及的半身甲和胸甲,也是這些荷蘭人的杰作。正因為這種合作,上海的地方官員甚至默許他們在浦東蓋房子居住,不過就是得送禮賄賂,而且還要每年都送。
而這種情況下,如果打著反抗暴政的旗號搞幾個荷蘭傭兵,就像他們在歐洲反抗西班牙國王統治一樣,支持許都這些人反抗大明皇帝……
應該也不是不可能的。
楊都督當然不會知道這些,但他在京城也遇到了麻煩。
科學院。
“你為何非要把那里變成民兵區呢?要說咱們已經有昭義在,只要維持住這塊地方也就足夠了,他們已經快要忍無可忍,你再激他們豈不是要打起來?”
九千歲說道。
楊寰已經迅速報告了抄李應升家的遭遇。
很顯然九千歲也有點撐不住,他也看到了危險,而對他來說目前就已經差不多可以滿足了,大明的歲入正在穩定增長,而三大殿修完之后,少了這一塊花錢的地方,甚至已經開始略微有剩余。這還僅僅是歲入部分,并不包括他和楊信兩個集團撈的銀子,而這部分是錢莊存銀主體,就算朝廷歲入不夠,需要花錢時候也可以從錢莊補充。
總得來說他不用擔心銀子不夠了。
那么這樣的日子就很好了,完全可以這樣一直下去。
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再招惹那些士紳,后者現在已經不是任人宰割的,至少目前來講江南軍事實力最強的是他們。
“大爺,您不覺得越是這樣,越要迅速解決他們嗎?”
楊信說道。
“他們就是紅巾軍逼的,四個團練每年兩百多萬兩,他們不可能真正長久這樣維持著,只要維持目前的局面,咱們向他們保證,不會向外擴張,那么用不了幾年他們自己就撐不住了,咱們不需要解決他們,這些人花錢也肉疼。”
九千歲說道。
他還是很清醒的,知道根源問題。
“但復社和大同國呢?”
楊信說道。
“你是說他們利用這些團練?你太高看那些士紳了,他們哪有這膽子,都是些好日子過慣了的,咱們只要不動他們的好日子,復社也罷大同國也罷,最多也就是嘴上說說,如果不是被逼急了,這些守財奴誰會為了一本書,為這些沒影的東西掏銀子?更何況還得冒抄家滅門的險,他們還是被逼的,要說起來其實紅巾軍這件事有些得不償失。
大爺不是說你做的欠妥,而是沒想到他們反應這么大。
但做了就做了,咱爺們還不至于會怕他們,會因為他們受不了就得自己打自己的臉。
可再繼續這樣就有些欠妥了。”
九千歲說道。
他并沒有被楊信忽悠住。
“大爺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一下子毀了朝中這些反對咱們的人根基,反對咱們的多數都是那里的,若是把那一帶都變成民兵,自然也就不會有那些世代簪纓的科舉世家,算是一個釜底抽薪之策。
可如今他們也已經被打服了,已經不敢和咱們作對了。
顧秉謙就是。
剩下哪怕以前那些反對咱們最兇的,也都開始閉上嘴了,浙江巡撫還要給大爺修生祠,說是浙江士民所請,蘇州那邊這次也沒鬧,人家既然已經向咱們服軟了,那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說到底咱們斗來斗去,也就是為了朝廷歲入不足他們撈的太多,而如今他們已經服輸了,咱們的歲入也夠了,那也就沒必要再繼續斗下去了。
咱們繼續對他們不依不饒,反而讓別人看不慣咱們。
這幾年就是咱們北方的士紳,對紅巾軍一事也都不滿,還有人說你要跟著賈似道學,甚至有人說你以此收買人心,學那王莽。
雖說大爺知道你沒有這樣的心思,萬歲爺也只是置之一笑,可你也把自己搞得成了眾矢之的,以前還有幾個士紳說你好,如今無論文臣還是士紳,都把你當成禍國奸臣。
就是孫承宗對紅巾軍一事也很不滿。
要不是萬歲爺壓下來,他都想著調滿桂的騎兵南下了。
這江山是萬歲爺的,咱們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對待起萬歲爺的恩情,再說他們已經對萬歲爺動手了,現在收手也就算是咱們退一步,他們也就不會再繼續鋌而走險,可要是再逼他們,就很難說他們會做什么了。”
九千歲繼續說道。
“先看看吧!”
楊信不置可否地說道。
說完他直接走向正在叫他的天啟。
九千歲在后面嘆了口氣,話說他也算是為大明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