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左胳膊夾著馮銓,右胳膊夾著孫之獬從門縫悄然探出頭
他身后是兩個昏迷的小丫鬟。
不過馮大學士今天屬于討論機密內容,所以并沒有其他奴仆,而這里是馮銓的書房,本身就是花園深處的暖閣,所以完全不需要在乎馮家那大批的奴仆。干這種事情早就駕輕就熟的鎮南王,在用耳朵確定周圍三十米范圍都沒什么人之后迅速出門,夾著兩人穿行于花園。
至于狗
大明的達官貴人不喜歡養狗,這是貓奴的時代。
看門狗也不會在內宅的。
仿佛雷達預警般的聽力讓楊信可以輕松避開所有人,他就像開了地圖般在這座深宅大院穿行,幽靈般到了外墻的墻根。
“孫翰林,你先出去吧!”
他拎著孫之獬的一條腿和一支胳膊猛然向上拋出,依然被藥力搞得人事不省的孫翰林劃著拋物線飛出,轉眼掠過一丈高墻頭,緊接著外面傳來重物落在松軟處的悶響,鎮南王滿意地拍了拍手,扛著馮大學士縱身躍起瞬間上了墻頭。
好吧,兩個人有點重,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孫翰林。
反正外面是個草堆。
但就在楊信準備向外跳的瞬間,遠處驟然傳來槍聲。
“瑪的,老許搞砸了!”
他無語地罵了一句,緊接著以最快速度跳出,從地上撿起孫翰林,向著槍聲處狂奔,但剛出巷口,前面十幾騎就出現,而他卻直接暴露在街燈的亮光中
這屬于作繭自縛。
在他的提議下,被上次火藥陰謀嚇了一跳的天啟,在京城迅速完成了街燈化,不但皇城上一圈,而且所有主要街道全都安裝,這種實際上就是煤油燈加上反射鏡的新式街燈,極大改善了京城的夜間治安,畢竟無論偷還是搶,面對這東西都心虛。而且同樣得益于他的警察制度,京城的騎警巡邏隊,巡警隊夜間執勤,這些都已經制度化,一旦有警,那些駐扎各處城門的騎警隊立刻在街燈的照明中趕到現場。
現在楊信就真實感受了京城的強大警力。
“快,拿下這賊人!”
為首騎兵軍官喝道。
“混賬,不認識我了!”
楊信喝道。
那騎兵軍官愕然了一下,緊接著嚇得直接從馬上滾了下來,他的同伴里面有幾個同樣滾下來,誠惶誠恐地撲倒在地上
“小的”
那騎兵軍官說道。
“都閉嘴,把他們用披風包起來別讓外人看到,嘴也給他們堵上,然后帶回去給曹文耀,告訴他明日我會去找他,還有,你們都沒見過我,這件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另外也告訴曹文耀,讓他別泄露我在京城的消息。”
楊信喝道。
“小的遵令!”
那騎兵軍官毫不猶豫地說道。
緊接著他們幾個上前,迅速接過馮銓兩人,然后拿披風把他們包裹成粽子,雖然兩人還沒清醒,但也把嘴堵上有備無患,實際上他們肯定已經認出馮大學士,但這些騎兵依然沒有絲毫猶豫。他們是曹文詔部下,京城的騎警就是曹文耀所部,這三千從遼東調來的騎兵,是九千歲控制京城的主要武力,另外就是由本地招募的巡警隊。
后者是步兵。
很顯然鎮南王在曹文詔部下中的威信仍舊沒褪色。
“大王,還有何吩咐?”
那騎兵軍官上前低聲說道。
“沒了,繼續做你們的事,還有,遇上意外事情當沒看見,今晚的事情可能有些多,但都與你們無關。”
楊信說道。
“小的明白!”
那騎兵軍官行禮說道。
然后他趕緊招呼手下上馬,帶著完全被裹成木乃伊的馮銓和孫之獬轉向另一條街道。
他們自始至終沒有問這是干什么。
都很機靈。
楊信則抬頭無語地看著前面那盞街燈,很顯然京城的變化有些大,都讓他有點不適應了,尤其是遠處的皇城上,整整一圈這樣的煤油燈,在弧形反射面的反射中對著外面不斷掃過,恍如電影里炮樓上的探照燈。雖然燈光其實很弱,但在這種深夜還是很壯觀的,再加上街道上的街燈,頗有點不夜城的味道,當然,每天晚上燒的油量也很驚人。
楊家的煉油廠超過一半產量供應了這些街燈。
鎮南王感慨了一下之后,緊接著鉆進旁邊的小巷繼續向槍聲處,外面很快就傳來巡警隊的喊聲,不過就在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許顯純已經截住了巡警,后者當然不可能不認識他,既然是錦衣衛辦案,而且是北衙掌印親自帶隊出手,巡警肯定不會干涉。
在巡警撤走后,楊信才從隱藏處走出來。
“怎么回事?”
他問道。
“霍維華逃了,他手下有幾個很能打的護衛,而且帶著短槍,我一時大意沒想到,咱們還傷了一個兄弟,我正追著被巡警隊給攔住。”
許顯純說道。
“去他家!”
楊信毫不猶豫地說道。
既然已經這樣,那就只能讓許顯純公開了,反正北衙掌印發現弒君陰謀,抓人追查也是職責所在,只要他的身份沒暴露,那么就不會引起孫承宗反擊。這是許顯純自己發現了陰謀,主動帶著人調查,他有這權力,至于沒有駕貼抓人也無所謂,這時候錦衣衛早就可以先抓后補,最多孫承宗想辦法向許顯純施壓讓他停止調查。
但許顯純就是不聽,非要繼續調查他也沒辦法,說到底這是許顯純的職責。
許顯純毫不猶豫地一招手,帶著錦衣衛趕往霍維華家。
不過估計是要撲空。
霍維華不可能還蠢到發現是被錦衣衛伏擊還往自己家跑,這時候肯定已經在找地方藏身,楊信突然間想起一個可能,但是
他站在那里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然后他直接返回了秘密監獄。
許顯純果不其然地撲空,霍維華逃走后根本沒回家,而且這時候巡警隊也報告了九千歲,許顯純返回后不久,實際主持北衙的王體乾就到了北衙,不過許顯純又不在那里。王體乾命令錦衣衛找許顯純去見他,許顯純這時候根本不需要理他,他是北衙掌印,愿意聽王體乾的話才聽,不愿意聽王體乾也無權對他發號施令,他倆又沒有隸屬關系。
然后王體乾又找田爾耕。
但田爾耕也無權對許顯純發號施令。
北衙掌印雖然是錦衣衛,但實際上只對皇帝負責,錦衣衛掌印是無權管他的,除非田爾耕動用南衙的內部紀律權。
但那需要皇帝下旨。
而且這點小事根本算不上許顯純犯錯。
抓人本來就是他的職責。
實際上這時候王體乾也罷田爾耕也罷,包括九千歲,對許顯純的行動都還一頭霧水,他們根本不知道許顯純為何要抓霍維華,更不知道許顯純已經抓了薛貞而且得到口供,薛貞家人也沒找他,畢竟后者身邊還有人跟著,他家人還以為鉆了哪個娛樂場所呢。
巡警隊只知道許顯純帶著錦衣衛抓霍維華,但為什么抓霍維華,這個許顯純不需要告訴巡警隊。
總之這個夜晚甚至第二天早晨,錦衣衛內部都亂哄哄的。
話說王體乾甚至都不知道許顯純在哪兒。
當然,這與楊信無關。
他第二天一早就悄然出現在了曹文耀的軍營內
“大王。”
曹文耀低聲說道。
就在同時他推開一道門縫,里面馮銓和孫之獬已經清醒,倆人被捆得結結實實,而且嘴里塞著破布,一看楊信瞬間瞪大了眼,然后同時扭動著身子發出嗚嗚聲,仿佛要掙扎著撲過來一樣。
楊信微微一笑,曹文耀緊接著關上了門。
“派些兄弟,跟著他送過去!”
楊信指著隨行的錦衣衛說道。
曹文耀立刻招呼幾個親信,這些人迅速進去把兩人裝進麻袋,為了防止他們掙扎,那錦衣衛很干脆的用鎮南王賞賜寶物把他們再次弄暈,然后兩個麻袋被裝上馬車,連同一些用來偽裝的貨物一起,由曹文耀的部下護衛著送走。他們是肯定不會有人敢檢查的,這些家伙本身就是負責京城治安的,就連各處城門的警戒其實也是由他們負責,話說上次崇文門的交戰可是把天啟氣得夠嗆。
而且這些家伙其實也經常搞點走私來賺外快,畢竟有這種條件,就算有人看見了,也只會以為是這些騎警又在賺外快了。
“大王,這是?”
曹文耀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對楊信只能無條件服從,曹文詔可是楊信結拜大哥,無論現在雙方身份如何,曹家都必須和楊信站在一邊。
不光是義氣問題。
曹文詔和楊信的關系,意味著就算他們不和楊信一伙,也不可能在別的陣營真正被信任,或許會暫時利用他們,但只要沒有了楊信,他們保證是被卸磨殺驢的。相反堅定地站在楊信一邊,卻可以成為類似徐達一樣的親信,再說楊信的本事如何,恐怕沒有比曹文詔更清楚的了。
“他們給萬歲爺下毒了。”
楊信淡然說道。
曹文耀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