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光影變幻,高大的藥師佛的身影在急劇縮小,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和常人一樣的大小。
藥婆盤腿坐在草地上,右手依然捏著蘭花指,指間卻已不見蘭花草。
她臉上失去了祥和,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用凌厲的眼神盯著青木說:“你也是覺醒者?”
“什么覺醒者?”青木問。
藥婆看了看周圍,花草樹木都和剛才一樣沒有變化。
她慢慢鎮定下來,說:“我以為你只是懂點催眠或者迷幻術,才會讓他們從我的控術中醒來。但既然你能入清明,還能控夢,剛才我催眠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反抗?”
青木問:“我要怎么樣反抗呢?”
“咦?”藥婆奇道,“難道你師父沒有教你?”
青木搖頭說:“我沒有師父,你有師父?”
藥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乎在分辨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然后又自嘲似的笑了起來:“我真是糊涂了,夢里的潛意識是不會說謊的,原來你沒有師父,你不是覺醒者,你是無師自通的天生靈者。”
青木問:“什么叫天生靈者?”
藥婆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師父提起過有這樣的人,大概就是天生會做清明夢,而且有一定的控夢能力。”
青木恍然似的點點頭,問:“你師父是誰?”
藥婆似有警覺,笑著說:“你要知道我師父是誰干什么?你如果想學的話,就拜我為師好了。你是天生靈者,有這樣的天賦浪費了太可惜,遇到我是你的機緣,你現在就拜我為師吧。”
青木說:“那你總要展示一點本領給我看,我才能相信你的話。”
“我的本領還不夠大嗎?”藥婆呵呵笑起來,“好吧,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我就先傳授你一點知識。”
她一指周圍,“知道這是哪里嗎?”
青木搖頭說:“我怎么知道!”
藥婆說:“這是你自己的夢。夢是人自己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你可以為所欲為,想干什么都行!”
“這世界里的東西都是你根據自己的記憶創造的,而你的魂靈,哦對,你們叫意識,就是這個世界里的主宰。你可以想見誰就見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飛,可以和你喜歡的女人那個,可以把你的仇人大卸八塊,只要你的記憶里有這些。”
藥婆不停地說著,青木笑瞇瞇地聽著。
“意識怎么調動記憶呢?就要靠身體感官的刺激。我們的感官因為受到刺激而記住了東西,下次再受到這樣的刺激的時候,就會回憶起這個東西。比如你小時候吃過一樣很好吃的食物,以后再也沒有吃到,就會慢慢忘記,一旦哪天又聞到了那個味道,你腦子里馬上就能回憶起那樣食物。”
“做夢是可以放大這種刺激的,所以只要一點點感官上的刺激,就能調動你沉睡的記憶。如果你的褲子太緊了,睡覺的時候受到一點摩擦,可能就會夢見那個曾經讓你噴鼻血的女孩。”
藥婆嘿嘿笑起來,老臉上有了幾分紅暈。
“你被我催眠的時候,聞到了我身上散發出的藥味,所以你夢到的是一個草藥的世界,你看看你周圍的靈芝、天麻、石斛、田七、瑪咖、雞血藤、紅背竹竿草……,那都是我常常采集的中藥,我的身上一直有這些草藥的味道。”
“你是個有文化的聰明人,你應該清楚我所說的意味著什么了。一個天生靈者,如果得到我的訓練和傳承,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靈芝、天麻、紅背竹……”青木站起來,在草地上踢踏踢踏地走了一圈,特意辨認了一遍這些草藥,“你說的這些有什么意義呢?”
藥婆神秘地說:“等你學會進入別人的夢的時候,就知道有什么意義了。”
青木說:“就像你進入我的夢一樣嗎?不就是在我面前啰哩啰嗦的說一大堆廢話嗎?”
“什么叫說一大堆廢話?”藥婆氣不打一處來,“你進入別人的夢里,可以輕易了解到他的潛意識的想法,只要引導正確,就可以翻出你想要的記憶和思想。這可是超級間諜才能做的事情。”
“那你是間諜嗎?”青木問。
“哼!做間諜有什么意思?那就是別人的一條狗!”藥婆不屑地說,“等你的心意——你叫精神力也可以——足夠強大的時候,你就能控制人的神志。”
“然后呢?”
“然后……”藥婆呵呵笑起來,“然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些事情,比如……”
青木說:“比如販賣人口。”
藥婆愣了一下,但馬上恢復了笑容,說:“呵,反正你馬上就是我的徒弟了,跟你說了也無妨。那些女人就是我用這種方法帶回來的,但那點錢也是小錢。”
青木問:“小錢?”
藥婆說:“芒甸這些鄉民能出多少錢?一個女子賣個兩三萬頂天了!每年頂多弄三四個回來。這點錢能做啥?還不如我賣藥賺得多。”
“那你為什么要做?”
“我是救苦救難的藥師佛弟子,當然要救助鄉人的苦難。”
“那些被你拐來的女人孩子,還有他們的家里人,不是更苦更難?”
藥婆不屑地說:“你這后生太年輕啦!這世上苦難和幸福的總量是不不變的,就像這世上的錢的總量是不變的,你口袋里多了錢,就必然有人口袋里少了錢。你的甜,來源于他人的苦;你的富有,攫取于他人的貧窮;你的快樂,建立于他人的悲傷。”
“我只幫助我的鄉親,外人的悲苦,與我沒有關系。”
“這些都是你師父教你的?”青木問。
“不,這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藥婆說,“我師父只教我入夢控夢的方法。但我今天告訴了你,我對你,比我師父對我還好哩!你趕緊拜我吧,拜完了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青木沒有拜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藥婆說:“你別以為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就不用拜師了,這里面的門道可深哩!你也許能靠自己摸到怎么做清明夢,但你知道怎么進入別人的夢里嗎?”
青木呵呵笑了起來,手插著褲兜,踢踏踢踏地在草地里走了起來,那些藥草被他的拖鞋踩得亂七八糟,就像他的頭發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我又不是采藥人,你剛才說的這些東西,什么天麻啦、石斛啦、紅背竹竿啦,還有瑪什么來著?……”
青木說,
“這些東西我根本就從來沒見過,又怎么可能出現在我的夢里?!”
已經擺出一副威嚴姿態,等著青木拜師的藥婆忽然像被什么法術定住了一樣,不但身體一動不動,連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只有眼神里流露出止不住的驚恐
過了許久,她的蘭花指指著青木說:“你、你、你是說……這、這里……”
青木接口道:“這是你的夢。是我進了你的夢,而不是你進了我的夢,要拜師的話,也是你拜我。當然,像你這么又老又丑良心又壞的徒弟,我是不會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