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玨沖她彎了彎眼睛,“一會我下一碗,給你端過去。”
年輕婦人連連點頭,然后像突然想起來似得,把手里最大的紅布包塞到了他的手里。
涂了蔻丹的手指向身后,“我的酒莊就開在對面,有什么事就來找我。”
慕玨怔愣的看著她,不明白為何這年輕婦人對自己這般熱情。
女子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抬袖輕拂眼角,對慕玨笑了笑就回去了。
慕玨下餛飩時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著的紅布包,打開一看,里面竟放著兩個銀錠子,足足有十兩。
他心里一驚,趕忙揣進胸前。
等餛飩下好后,他讓燒餅大叔幫忙看著攤子,自己端著碗走了過去。
年輕婦人一見到他來,馬上放下手里的提舀從柜臺后走了出去。
慕玨放下手里的碗,輕聲道:“這是給你下的餛飩。”然后掏出了懷里的紅布包,“還有這個,多謝你的美意,可是太多了我不能收。”
女子一愣,“這個,這個多嗎?”
這下換作慕玨愣住了,像他們這樣的小商販,一年忙到頭能攢個一二十兩就算頂天了,這么大的銀錠子如何不算多。
年輕婦人看著他的神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是多了些。”
她轉身進去捧出一個匣子,開始挑挑揀揀,撓散了發髻,才從里面重新拿了個銀裸子遞給慕玨。
“這個怎么樣?”
聽著她像是商量般的語氣,慕玨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抬手接過。
“多謝掌柜的喜錢。”他又將碗推近了些,“剛下出來的,趁熱吃。”
年輕婦人這時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道:“原來,你會笑啊……”
慕玨保持著笑容眨了眨眼睛,他不是一直都會笑嗎?
女子略顯僵硬的抬起手,指尖戳到了他軟綿綿的臉上,“還有酒窩……”
慕玨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退后一步轉身跑了。
過了好一陣子,女子點著頭露出一副十分滿意又欣慰的笑容。
不枉她上躥下跳才爭來了這個名額,要是天天能看到這么可愛的太上長老,守個十年八載的也值了。
這女子,正是十七年前在劍峰上把金羽宗掌門罵的狗頭噴血的莊覓柔。
那日司空凌回到宗門后,左思右想,決定派個人好好保護小師弟。
本來這種事,派個筑基弟子去都綽綽有余。
但當年那事是天闕仙門的秘密,絕不能外泄,只得從當年在場的人里挑。
本來祁遠安為人溫和沉穩,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莊覓柔知道這件事后,天天去祁遠安的丹陽峰‘做客’,攪得全峰上下雞飛狗跳,完全沒個樣子。
她雖身為峰主,但門內所有事都由她大弟子管著,自然落的清閑。
最后在司空凌的陣陣頭疼下,這才準莊覓柔來了俗界。
可自打酒莊開業后,頭疼的人就換成了慕玨。
莊覓柔今日送個糕點,明日又送食盒,甚至還給他買了好幾身衣服。
慕玨整日唉聲嘆氣,甚至開始躲著她了。
莊覓柔也不傻,察覺到他的態度后,意識到自己做的太過明顯,這才收斂了好幾日。
這日下午,慕玨正數著銅板,天空突然下起雨來。
他趕緊將油布棚搭起,一陣手忙腳亂。
沒過一會雨竟然停了,慕玨抬頭一看,才發現頭頂支了把傘。
莊覓柔站在他身后,一見他轉身,便連忙解釋道:“我只是給你送把傘,沒有其他意思。”
說完就把傘塞到慕玨手里,轉身跑回了店里。
慕玨看著她匆忙的背影,抿了抿唇。
等他支好棚子,莊覓柔還站在店門口,見他望了過來,拿著團扇的手朝他招了招。
慕玨嘆了口氣,他雖不知道這年輕婦人為何對他這般好,但她總是一片好心。
見他打著傘走了過來,莊覓柔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
一進店門,莊覓柔便遞過去一個布巾,“快擦擦。”
慕玨擦好之后,她又捧出一身衣服,有些不自然道:“我是怕你染了風寒……”
慕玨放下手里的布巾,走過去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莊覓柔立刻點頭。
“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沒想到這一問,莊覓柔的眼圈倏地紅了起來。
她向來都是如火一般熱情爽朗,慕玨還從未見她出現這般脆弱的神情,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我有個去世的弟弟。”莊覓柔的聲音響起,微微帶著哽咽,“他與你長的十分相像。”
五百年前,慕玨曾救過她一次。
那時他還是少年,卻已經冷的像一塊萬年寒鐵。
他們明明不相識,他卻出手救了她的性命。
你護過我,現在換我來護著你。
眼淚順著莊覓柔姣好的臉龐落下,“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弟弟,就忍不住對你好。”
慕玨看著她通紅的雙眼,心下愧疚,掌柜的這樣對他么好,他不該瞎想的。
他拿過一旁的布巾,怯生生的遞了過去。
莊覓柔看著他臉上明顯的愧疚,輕聲道:“你能,喚我一聲阿姐嗎?”
慕玨看著她臉上的淚珠,低頭想了想,然后大聲的叫了一句‘阿姐。’
“哎。”莊覓柔立刻應了,然后揚起紅唇笑了起來,“那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
慕玨愣了一下,然后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鄭安陽這日剛在碼頭卸了貨,一個人擠眉弄眼的靠了過來。
“鄭安陽,聽說你那賣餛飩的弟弟被縣上開酒莊的寡婦看上了!”
鄭安陽先是一驚,然后猛地站起吼道:“你別胡說!”
那人嬉笑著道:“我哪里胡說了,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了。”
這日下了工,鄭安陽連歇都沒歇,直接跑去了慕玨的餛飩攤。
“安陽哥。”慕玨放下手中的笊籬,“什么事這么著急?”
鄭安陽轉頭向酒莊看了一眼,發現門板合著,沒有開門。
他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慕玨,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會已經入夜,慕玨看著他滿頭大汗,便盛了一盆清水道:“安陽哥,到棚子后面擦個涼吧。”
鄭安陽猶豫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賀君灼落下的時候,正看見慕玨拿著布巾,在給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