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神沒有問雪韶為什么不用法術,也沒有問她究竟縫進去了個什么東西。
她的心里,現在滿滿的都是一種名為‘溫馨’的感情。
并沒什么奇妙的誤會,那件道袍就是給張小神的。
雪韶把道袍疊好了,交給了她。
“小神,我在這道袍里頭縫進去了我畫的護身符,這件衣服臟了就讓李正幫你施法清潔,直到他教你清凈術為止。還有,這外袍就算脫了,也不要離身太久。”
“好的,雪姐姐……”張小神接過那件道袍,沒有收進靈玉里頭,只是抱在了手上,輕聲的應著雪韶的囑托。
雖說覺得這道袍不能離身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但張小神也并不在意一直穿著。
至于李正那邊,既然他的雪師叔都發話了,想必也不會太過抗拒。
畢竟這件只是一件外袍。
正當張小神這樣想著,雪韶又從那一堆邊角料之中拿出來一件里衣,依舊是疊好了之后,交給了張小神。
她接過來,還是只抱在了手上。
隨即她又叮囑道:“這件衣服等你師父教給你清凈術了,你再穿上,女孩子的里衣可不能給別人看到,你可記住了?”
“嗯,記住了,”張小神滿口答應,頓了頓,她又補上了一句,“雪姐姐,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
話并沒有說完,因為雪韶已經把一根食指搭在了她嘴唇上。
“記住了還不快收起來?等著讓你師父看到么。”
雪韶的心情似乎不算太壞。
“你不用對我說謝謝,這次下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我不能在你身邊,也只能這樣聊表心意了。”
雪韶的語氣是溫柔的,可張小神卻簌然有些害怕。
是在害怕什么,她也一時說不上來。
注意到了張小神的異樣,雪韶沒有說話,只是揉了揉她的額頭,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出了門去。
張小神已經把那兩件衣服收進了靈玉里頭,只是順著雪韶的力道,跟著她走著。
雪韶沒有帶她去那個院子里。
她帶著張小神走了許久,走過了她之前學藝的后院,走出了后門,又走過了那片花海。
最終,雪韶帶著她,又來到了她們第一次一起看到日出的地方。
那山峰邊上的陵園。
張小神有些恍惚。
要不是雪韶帶著她又到了這里來,她似乎已經快要忘掉那個和她有著血脈聯系的‘姐姐’了。
她看了看雪韶的側臉,總覺得這個人給她的印象更像自己的姐姐。
想到了那個女人,張小神不由得有些惋惜,又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多余。
那個女人就算想要毒殺自己,但之前對自己好是做不得假的。
她似乎對這個女人的死,反應有些過于平淡了。
她回想起了自己醒來的那一刻,見到了身旁的尸體的時候。
那一瞬間,無論是恐懼也好,驚慌也好,都不曾閃現在她的腦海中。
‘啊,死了么。’
這大概就是張小神當時唯一的想法了。
現在也是。
張小神覺得自己不應該是一個這么冷酷的人。
現在雪韶又把她帶到這個陵園里來,是想讓自己下山之前再見自己‘姐姐’一面么?
“太陽就要出來了。”
雪韶率先開口了,說的內容卻和她的猜想有些偏差。
“小神啊,你還記得,你上次在這里問我的問題么?”
“自然是記得的,雪姐姐,我當時問了你,‘你知道宇宙么?’”
“你還記得就好,這次我再帶你來,就是有新的答案要告訴你的。”
新的答案。
張小神心里一動。
她有些期待雪韶將要說出來的話了,哪怕聽到她期望中的回答的希望十分的渺茫。
然而,說完了這句話以后,雪韶卻只是看向了遠處,沒有說話。
張小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那是日出的方向。現在已經有了一些微光了。
不多時,太陽就從山后冒了些頭出來,陽光撒出來,照在了這仙境一般的山上,很美。
“小神。”
“嗯?”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太陽?”
她的回答顯然有些逗趣的意思在里頭,雪韶也是會意的一笑,繼續說道:“你看,這片天地,即是宇;而這太陽從落下到升起,就是宙。”
張小神有些沒有聽懂,但是直覺上來說似乎和上一次的回答沒什么區別。
但是也沒等張小神再細想,因為雪韶在繼續說著:“你看,這片山川,就是宇,而那山中的樹木,鳥獸蟲魚,即是宙。”
“你看,這片陵園,就是宇,而那墓碑上刻著的名字、風吹雨打的痕跡,就是宙。”
“你看,我站在這里,我即是宇,而我的呼吸、我的心跳,即是我的宙。”
“而我眼中的,你的身體即是宇,而你的靈魂,便是宙。”
“小神,我眼中的你,就是宇宙。”
張小神怎么也沒有想到,雪韶竟然會說出這么浪(xiū)漫(chǐ)的話來。
她已經呆住了,腦袋已然是被這幾句話炸成了漿糊。
“我……”
想要說些什么,張小神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又該說些什么好了。
雪韶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她,然后,也不等張小神說出話來,就牽著她的手,又原路走了回去。
或許來到這里只聽雪韶說了這么兩句話,但是張小神完全沒有覺得有麻煩的感覺。
被雪韶牽著她,又回頭看了看那日出。
太陽已經是露出來了大半邊,金色的朝陽把一片片的卷云映照成了一片金光。
真的很美。
雪韶又帶著她,再次走過了那片花海,又穿過了那間后院,經過了她住了三個月小屋子,又經過了那閣樓,終于帶著她來到了道觀正門。
張小神看到了那個小亭子里,又出現了一個她見過的人。
雪韶的三師叔,她現在的太師叔祖。
那個老人依舊端著茶杯,靜靜地品著茶。
大概是雪韶事先通知了,現在李正已經是站在了大門外。
一身黑色道袍、黑冠、白衽、腳穿云襪、踏十方鞋、右手執一木紋杖褐尾拂塵,赫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張小神莫名的覺得這個樣子有些眼熟。
是在哪里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