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眉頭微皺。
停下話語的他,心中也開始斟酌起來。
按理說。
自己若是真不想這件事情被天下人所知的話,那最后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
可是那幾個心腹滅的容易,但是蕭敬呢?
這狗東西雖然有失職之罪。
可是當時那般情況,對方又是早有準備,誰會想到這偌大的皇宮,竟然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
而且這還不說,在沒有絲毫的預兆下,任誰也不會想到,居然有人膽敢把手伸進了宮中,并且目標還是直指先皇。
只不過。
這些并不是朱厚照放過蕭敬的緣由。
真正讓朱厚照打消懲治蕭敬念頭的,是因為其在他離京后的所作所為。
宮中奸佞肅清。
宮外抓捕仁和。
前者不用多言,隨便換一個人也可以做好,大不了將宮中的奴婢全部換一個遍就是。
可是這后者,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要知道仁和公主置身幕后那么長時間,雖然攪的京師波浪不斷,但這么長時間以來,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牽扯到過她?
即便其兒子因為那鄭旺的事情而陷入囹圄,也未傷及其分毫。
還有那藥粉一事,李言聞都已經查出那藥粉有問題了,可到最后卻因為這送藥粉之人是張皇后的弟弟,繼而讓這幕后之人繼續逍遙法外。
接著說那興獻王造反一事,你能保證背后和她的不斷慫恿真的沒有關系?要知道即便是一個人沒有那般念頭,可在被人長年累月不斷慫恿的情況下,多少也會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而且這還不說,直接歸她統轄完全聽從她命令的白蓮教了,堂堂的一個大明公主,幕后的身份居然是這造反千年白蓮教的圣女,若是沒那圣蓮令,估計都沒有人會相信吧?
即便是現在已經查出了這種種事情,盡皆都和仁和公主有很深的關聯,但若是不拿出真憑實據,天下又有誰會相信?
此事若不是蕭敬查出,估計至今朱厚照還要被蒙在鼓里,讓這奸佞繼續逍遙法外。
也正是因為如此。
所以朱厚照在南直隸收到蕭敬奏報的時候,對其的惱怒就已經漸漸消散,原本打算好的懲治也就此作罷,故而其在回京之后,才一直沒有提及舊事。
只是讓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眼下因為這件事情,竟然又讓這個問題重新出現。
朱厚照心中糾結,看著面前顫如抖篩的蕭敬,終究還是沒有下達那個命令,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的同時,緩緩說道:
“你那幾個心腹,就先派出去吧!”
朱厚照話語一出。
跪在地上的蕭敬,抖動的越發厲害起來。
派出去?
派到哪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殿下之所以把他們派出去,不就是擔心他們嚼舌根嗎?
可是這偌大的天下,自己無論將他們派到哪里去,也都是歸大明所有啊!
難不成殿下是意有所指?
這是在暗示自己,讓自己將他們滅口嗎?
可若是他們都被滅口了,那自己為什么還能活下來啊?
蕭敬越想心中越發害怕,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不說,身體更是抖動的越發厲害起來。
朱厚照皺眉思索,并沒有注意到蕭敬的反應,繼續說道:
“高麗那邊的事情,想來當初你也應該是知情的吧?”
正在顫顫不已的蕭敬。
忽然聽到朱厚照的問詢,不明白殿下為何在這般時刻轉換話題的他,也不敢多想,慌不迭的答道:
“稟告殿下,先皇曾經和奴婢提起過,還交代奴婢幫著隱藏關于那邊的消息。”
“嗯。”朱厚照輕輕嗯了一聲后,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那邊的情況就不用本宮和你多做解釋了,你應該也知道,如今高麗的緝查之事,全部都由劉瑾一個人負責,此次借著這個事情,你干脆將那幾名心腹派去高麗,在那里另設東廠分支,和劉瑾一起將高麗整肅一清就是。”
蕭敬起初還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朱厚照為何好端端的突然提起高麗。
尤其是當他聽到提起劉瑾的時候,更是一臉莫名,心中也隨之快速思索,這劉瑾和他這件事情的關系。
可是還不待他想明白這其間的種種,朱厚照的后續話語也隨之傳入了他的耳中,漸漸明白朱厚照意圖的他,頓時就是一愣。
殿下這是不打算殺人滅口了?
這是放過他們的意思嗎?
而且讓他們前去高麗設立東廠分支,這已然不是懲罰,分明就是賞賜了!
蕭敬大腦飛轉,很快就想明白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明白殿下對他們沒有殺心之后,蕭敬那一直抖動不已的身體,也終于停了下來,原本煞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猛的深吸了一口氣的他,一邊沖著朱厚照硁硁磕頭,一邊高聲說道:
“奴婢謝過殿下,奴婢代手下謝過殿下!”
蕭敬眼眶發紅,內心更是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喜悅。
不只是剛剛劇烈顫抖的緣故,還是說因為太過喜悅的緣故,此刻的蕭敬竟然感覺自己身體輕輕,一陣登極欲仙的感覺充斥于身體之中。
蕭敬欣喜不已。
朱厚照卻是十分淡然。
對于他而言,殺掉蕭敬遠沒有留下他的作用更大。
而且如今新舊朝交替,自己不聲不響將蕭敬處理掉,不免得會引起其他朝臣的遐想,所以不管是因為何般緣故,蕭敬的這條老命,終于是保住了。
朱厚照看著跪在地上的蕭敬,一副淡然模樣,繼續說道:
“你回去之后,將所有知曉內情之人,也不用多做囑咐,直接調派高麗就是,他們若是不守本分,自會有人懲治他們,而且這高麗天高地遠,等到此事時過境遷落地為埃之后,想來就是他們胡言亂語,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了!”
“當然,本宮不希望看到那般情況的發生!”
朱厚照話語輕輕,看似是在寬慰自己。
其實他也是在向蕭敬提醒,接下來還會有人盯著他們,同時也隱隱警告他們,自己并不怕這件事情傳出去,只不過他們真若敢那般做的話,那就勢必要做好面對自己怒火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