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爭吵后,他回家跟家里人說了此事,并且表示堅決不回車間。家里人也認為回車間就徹底完蛋了,再要回技術科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趕忙出去托人找關系,孔德新最終如愿以償,留在技術科。
自此,孔德新心中美滋滋,嘿嘿,劉婧啊劉婧,看你咋咋呼呼的,還不是欺軟怕硬,老子上面有人兒,你能把老子咋地。
“楊哥,劉科長讓我來送工藝書的。”
楊可接過工藝,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油墨果然是新的。
原來,昨天一早關招娣三人只拿著自己的物品來車間報道的,并沒有拿工藝書、毛凈版等物,因為劉婧只通知他們去車間報道,具體工作由楊可安排。
其實,車間每個班都有一份工藝書,主任也有。
但楊可第一次指導工人操作,馬虎不得,必須要技術科出示一個最新的工藝書才放心。
因為有些單子在中途會有一些小改動,技術科不再重新印制工藝,而是用手寫的方式,寫一個單子下發通知,如果是微小改動,則是口頭通知。
為了準確無誤,楊可讓關招娣回去要一份最新工藝書,得到的回復是:工藝書沒有了,需要重新刻板、油印。
當時,一般的企業還沒有復印機,所以都用油印。
在楊可的記憶里,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企事業單位才陸續有了復印機。
油印的方法很簡單,先把特制的蠟紙鋪在特制的鋼板上,用鐵筆在蠟紙上刻畫出文字圖畫;然后再把刻好的蠟紙放在油印機的紗網上,紗網下的臺面放空白紙,沙網可以掫起和落下,用一個上面均勻蘸有油墨的滾子,從下往上,或從下往上滾一遍。
油墨透過刻寫的微小空孔洞印在下面的紙上,與蠟紙上的圖形完全一樣。
需要注意的是,滾子不能來回滾動,那樣字、圖案會出現重影。
這是最簡單的油印,后來有了手搖油印機,原理是一樣的。
兩種方法弊病就是很累。再有就是蠟紙經過滾子的反復滾動摩擦,易損壞,那就得重新再刻一張。
幾人突然好像陌生了許多,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楊可倒是沒什么,他的想法很簡單,需要有用的人在身邊,但有用的人必須是聽自己的,三心二意的人,那就靠邊站吧。
因為他知道,崛起光靠自己不行,身邊必須有可靠的人。
正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
他念在一起入廠的份上,有心帶一帶孔德新,沒想到人家沒瞧得起自己,并不領這份情。
所以像孔德新這樣的人,就是將來想跟著自己,也是不可能的了。正因為如此,楊可在昨天沒見到孔德新的那一刻起,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這倒不是楊可心眼小,他必須從一開始就做到防患于未然,以免將來出大事。
但是,面子上還得過得去,畢竟在一個工廠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能讓人家說自己心眼小、瞧不起人不是。
“德新,謝謝哈,以后與技術科交往,還得需要你多跑幾趟啊。”楊可根本不提以前的事,笑呵呵地說道。
孔德新瞬間感覺舒服多了,不再拘束,急忙道:“楊哥的事必須完成,有事告訴我一聲就可以。”
“那就這么說定了,改天休息我們12個人聚聚,好久沒聚了。”
“好啊,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
重生以來,楊可才真正體會到什么是時間寶貴,什么是一寸光陰一寸金了。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的東西要學。
說聚聚,只不過是一句客套話而已。
孔德新出門后,韓志國心直口快:“楊哥,他不夠意思,搭理他干嘛。”
“人家不想進車間也沒錯,這只是工作,不能與私人感情混為一談,明白嗎?不過……將來你犯錯誤,我也會不念感情,處理你的,你記住了。”
楊可話里有話,給二人聽。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接觸,韓志國和金永春對楊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幾近崇拜。
金永春扶了扶眼鏡,道:“楊哥,你放心吧,我倆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楊可不再說話,而是仔細地閱讀工藝。果然發現了兩處小問題。
老工藝寫著肩頭合縫處、袖盒都是雙明線,新工藝上寫的是單明線。
雙明線一般是兩線之間距離0.6厘米,起到裝飾用。
雙針機與鎖眼機、釘扣機等都屬于特重設備,價格很貴。車間還沒有雙針機,所以需要技術高超的工人來騎,如果騎歪了,反而不美。
楊可眉頭皺了一下,并沒有聲張,而是對韓志國道:“你去另三個班組各拿一件成品過來。”
不大工夫韓志國拎著三件衣服回來,氣呼呼地道:“媽的,都不愿意讓我拿,還問這問那的。”
“這點小事你生什么氣,等到我們產量上來了,她們就都該巴結你了。”
楊可看了一遍,確認三件衣服上面的兩處都是雙明線。心中泛起嘀咕,如果修改工藝,那三個班都應該知道,難不成是劉婧玩的把戲,讓4班照新工藝做,然后再返工補上另一道明線,這樣就減產了。
要知道,補上一道明線很容易,袖盒還好說,補上就可以。但肩頭就不行了,強行起明線,會把面和里子一起騎上的。所以必須先把里子拆了。所以這樣就費周折了,會耽誤很長時間。
媽的,這不是給自己下套嗎!
這個卡娘們兒真特么膽大妄為,這樣做技術科要擔當主要責任,因為4班是照技術科給的工藝生產的。這豈不是打她自己臉嗎?
看來她真是瘋了,為了扳倒自己不惜用自己的聲譽做賭注,哎,貪得無厭的人總會做出瘋狂的事。
有心讓幾人看看,隨后一想,還是先不要聲張,等自己確認了再說。
于是起身道:“走吧,看看操作的咋樣了。”
剛走到門口,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楊可回身接電話,其他人則出了辦公室。
“你好,我是楊可,你是哪位?”
“小楊啊,我蔣慧云,說話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