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原本就喜歡到處跑,但這次惹出了事,霽哥不太高興。她又非要把那個水組的小子帶回去,霽哥就更加不高興。”
英俊的灰色青年語調輕快,侃侃而談。
從與他的談話中,苜蓿知道了夜月霾與夜月雯還有一個大哥,依據他們一家的取名特色,苜蓿認為那位大哥的名字是“云消雨霽”的“霽”字——夜月霽。
“霽哥說,對我說,‘你要在家里癱到什么時候?如果這么閑,不如去把霾闖出來的禍給收拾干凈’。我覺得很無辜,就問‘這不都已經商量好解決完了嗎?’于是霽哥冷冷地瞪我。沒辦法,我只好到Sk市來。”
青年說起話來既很慵懶又相當生動,與霾也十分相像。
不愧是兄妹。
想到這樣的灰色怪人居然還不止兩個,苜蓿幾乎有些想要微笑起來。
“也就是說,您是過來與‘砂暴’談判的嗎?”
在工作時間與朋友的哥哥閑聊漫談,有些像是摸魚偷懶,不過因為并沒有客人進來,所以苜蓿心安理得。
“不不不,談判什么的我可不夠格。”青年擺擺手,“我做不了那種事的。我有正經工作,在甜品店做學徒呢。”
說著,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
“對啦,這是我的名片。”
苜蓿接過來看了看。
上面印著“月雯”,以及郵箱和通訊號碼,職業寫的卻和甜品沒什么關系。
“調酒師……嗎?”
“哈哈,”青年爽快地笑起來,“還有印理發師和廚師的名片。不要緊,郵箱和號碼都是一樣的。好了,說回正經事。”
苜蓿把名片收入口袋,點點頭。
不過對于是否真的有所謂的正經事,苜蓿心里存疑。
“霾畢竟要上學,如果她不想說卻非要逼著她說,實在沒必要也不應該。所以,為了了解她究竟在Sk市做了什么,我想向您打聽打聽。”
“她什么都沒講,但是講了白蝙蝠占卜屋?”苜蓿有些驚訝。也有點想找她抱怨。
要說他一點都不怕眼前的灰色青年,是假話,就像他也怕夜月霾——苜蓿不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們背后的龐大組織他雖不甚了解,但清楚絕非善類。
青年似乎明白他的想法,笑了。
“霾很喜歡交朋友。”他語氣友善,似乎的確把苜蓿也歸入友人的可能性之中,“除了工作上的事,她什么都喜歡與我們說。我們一家人關系很好。”
“所以你想知道是‘工作上的事’?”
“啊,不。”青年再次擺擺手。
苜蓿意識到是因為自己心虛,所以才感到不安。畢竟,那顆人造人的頭顱是他交給夜月霾的,并且那顆頭顱幫助她完成了身為向導接下的委托。
“實際上,我比較好奇她具體來說是怎么惹上水組的。因為我猜霽哥比較在乎的是這個。我覺得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過恰好知道原委的人不多而已。”
“我覺得您應該不是單純為此特意過來一趟。”
“哈哈,那當然。”
苜蓿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這些夜月的套路。
不過青年接著說:“不過,另一件事與您也不是毫不相關。”
“與我有關?”
“準確來說,是可能有關。霾說你們打算在十月末去一趟南亞美利達洲——”
啊,看樣子他們一家人還真是無話不談。
苜蓿當然只有承認了:“我邀請她與我們一起去。”
“去哪兒玩是她的自由。”青年對此不太在乎,“我所說的,可能和您有關的人,是那個水組的小子。”
“水組的……您是說梁城先生嗎?”
青年打了個響指:“沒錯。其實我是被霽哥支使過來調查他的。畢竟算是收了新人,總會希望他的背景能夠清白一些。”
暴力集團談什么“背景清白”,實在有些滑稽,但苜蓿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您愿意和我講講您所知道的事嗎?只要說您愿意說的就好。”
對話順暢的進行著。
不過,這里畢竟是白蝙蝠占卜屋,而苜蓿畢竟是在打工時間。
從門外走進來三個吵吵鬧鬧的女孩兒。她們一迭聲贊美著店內精致的裝潢,為蜘蛛玩偶和熒光六芒星驚嘆,并詢問架上商品的價格。
苜蓿低頭看一眼放在腿上的信息板,察覺已經到了學生們的放學時間。
青年也識趣地站起身,他用紙幣支付了塔羅牌占卜的價錢,并說道:“苜蓿先生,等您下班了,我請你吃晚飯吧?”
苜蓿想了想,覺得沒有理由拒絕。
“好,那我過會兒來找你。”
青年擺擺手,轉身離開了。在與那幾個女學生擦肩而過時,引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看到帥哥時會發出的小貓似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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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三個女孩分別做好占卜后,他實在口渴地厲害,于是繼續鼓搗員工室里的飲水機,想為自己泡杯茶喝。
已經是下班時間,所以苜蓿心安理得地脫掉了所有“裝備”,但這無法減少他因為與機械做斗爭而冒出的汗水。九月仍然掛著夏天的尾巴,稍微動一動便會出汗。
最后苜蓿無可奈何,認定了今天自己與飲水機沒有緣分,宣告放棄。
他拿起杯子,悵然地坐在飲水機前,并決定直接念誦“至少泡出一杯茶來”。
不必懷疑,這的確是一句咒言,而且并非苜蓿自己的獨創,而是來源于對于古老書籍的學習。
巫師也是人,生活里充滿雞毛蒜皮的小事。顯然,對于撰寫出這一專業咒文的巫師來說,將什么“凝聚水流”“使之沸騰”“移形挪物”等等咒言紛紛念一遍才能造出一杯茶水——這未免太過麻煩。而他大約又很喜歡喝茶,并且或許性格急躁,但愿意鉆研魔法。
苜蓿覺得這樣想很有趣。
試想古時先人的心情,猜錯猜對都沒有關系。
一方面他們活在一個更加慢節奏的時代,心理活動應當十分豐富,值得一猜。;另一方面,他們已經死了,不會跳起來與他駁辯。
正當苜蓿胡思亂想,并準備開口念誦咒言之時——
“噠噠”,青年用指節扣了扣那扇現代感十足的金屬門,掀起天鵝絨簾子望著他。
“下班了嗎?”他問。
苜蓿愣了愣,點點頭。
“怎么了,飲水機壞了?”青年敏銳地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的小問題,他似乎是個本性熨帖細心的人,這點可能與夜月霾就不太相像。
而且他也不是提出請苜蓿喝飲料,而是說:“可不可以讓我修修看?”
苜蓿從柜子里找出店家備在這兒的小工具箱。
青年輕輕松松卸掉飲水機背面的塑料殼,拆裝幾次零件后,重新插上插頭,這時,燒水燈居然真的亮了起來。
“只是有一個地方電線接觸不良,用黑膠布重新纏過就好了。”青年神情溫柔地拍拍那臺舊機器。
苜蓿在灰色青年身上感受到了傳說中的“男友力”。
這么說起來,之前在夜月霾身上感受過的“帥氣”,似乎本質上也是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