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原因,卡捷琳娜在Sk市的北區租了公寓。
盡管邀請青年到家中,卻并沒有什么能夠拿出來招待。她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礦泉水和幾袋血漿。
因為清楚這一點,在她打開房門,看到黑洞洞的玄關時,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回憶起學生時代,自己曾邀請朋友碰到家中玩。可到了家里,看到的卻是父親砸在地上的酒瓶和沒有收拾的嘔吐物。
“請進。”
她說。
青年走進了這間狹窄的公寓。卡捷琳娜把沙發上搭著的衣服和化妝品收拾到房間里去。她想了想,又把床也收拾了一下。
“失禮了。”
青年看著她。這里只有一個沙發,座椅他們是并排坐著。
“我需要問一下,卡捷琳娜小姐,”他說,“如果我問您,您在‘淵洞’里做些什么,您會覺得很不舒服嗎?”
“我會。”她坦誠地說,“但是我依舊可以告訴你。”
她有一點近乎自虐地笑起來:“如果你是霾的哥哥——說實話,因為你們一家人的外表如此有個性,我不得不信——我愿意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但或許,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知道。”
“當然,這不是問題,我很樂意告訴您。”他笑了笑,“我很快可能要接收盛嵐井的生意,為了肅清風氣和樹立威信,我需要向著一些不好的東西開刀。”
青年絲毫不端架子,如實敘述。
然而因為他的真實過于扭曲,對于白色面的人來說相當不好理解,因此反而像是在開玩笑。
他清楚這一點,所以才習慣于這樣說。
果然,對方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不過,我聽說您之前是住在Se市,最近為何會在Sk市久住?”他問道。
“工作原因。你聽說過伊娃之果么?”
青年點了點頭:“時尚雜志。”
“是的。我在為它們工作,拍攝幾組照片。”她又忍不住炫耀地說,“之后或許會簽訂長期合作的合同。”
“啊,那您果然是非常厲害的平面模特。真了不起。”青年恭維道。
“可我想,你并不會去看那種雜志吧。”
“這并不妨礙我相信您是一位優秀的模特。”
“為什么?”她問。她注意到自己有些鉆牛角尖了。
“嗯……”青年好脾氣地笑著,“因為您長得非常漂亮,而且顯然在做身材管理。您為了自己的工作應該很努力。您買得起自己喜歡的東西——”
他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的裝飾表、茶幾上擺著的化妝盒上示意一下:“這就證明了您的努力十分有效。”
“你覺得我長得漂亮?”
“關于這一點沒什么可說謊的,我想應該也有很多其他人夸獎過您。”
她盯住青年灰色的眼睛。
她回憶母親交給她的方法,她像蜘蛛吐絲那樣,把“標記”對方這一愿望刻進視線之中,她紫羅蘭色的眼瞳在夜里發光,變成鮮血的顏色:“你真的,覺得我長得漂亮嗎?”
青年的面龐有一刻放空,隨后慢慢眨了眨眼睛。
她屏息期待著這次標記能夠成功,隨后卻突然驚醒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想要標記好友的兄長?自己想要喝他的血?還是,僅僅想要得到一個異性,一個人的安慰?
不,這不對,這不對——
青年再次緩緩眨了眨眼睛。
“您當然非常美……”
他的話語溫存柔和,然而下一刻,青年的神色就變了。
他瞬間瞇起雙目,如同察覺有異的蛇。他的身體朝后退半寸,旋即朝前猛地撲來。
卡捷琳娜被撞在沙發上,肩膀及脖頸被青年的手臂緊緊壓制。
“你剛才對我做了什么?”
一把不知何時取出并展開的蝴蝶刀抵在她的喉前。
冰涼的金屬予人以警示。
卡捷琳娜聽母親說過,只有銀器才能給吸血鬼造成難以磨滅的傷痕。然而對于脆弱的下位者而言,若是被割掉頭顱,也就一樣必死無疑。
她下意識做出人類性的吞咽動作。
青年用冷酷到不可思議的金屬般的嗓音質問道:“你是一個‘異能者’?你對霾也做過剛才那種事?”
“我沒有!”她慌張地說,“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那就說清楚,你剛才做了什么。”
“我……”她不知道如何解釋,“那只是花蜜,是用來……”
“花蜜?”
“是的。”她突然覺得自己說得很對,“是花蜜。是用來讓別人更喜歡我的方法。這的確是一種‘異能’,但也不過就是花蜜。”
“你是說,你希望我喜歡你?”青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冰冷無比。他現在與此前似乎完全是兩個人。她不由得想到,或許霾也有這樣的一面。
仔細回想,她活到如今這一步,霾是她唯一可以被稱作“朋友”的人。
可是霾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她并不了解。
或許是五彩斑斕的,是屬于白晝的。
“我發誓,我沒有對霾使用過任何把戲——”
青年咧嘴笑了一下:“這點我無從知曉。”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感覺到眼睛里有什么東西被分泌出來,她意識到那是眼淚,“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但我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需要被喜歡。只是……只是這樣而已。”
混合著血液的紅色淚水沿著臉頰滑落下去,青年露出有些驚異的表情。那些淚水落在少女的鎖骨和他的手臂上。
過了一會兒,他單手收起蝴蝶刀。
“別哭了。”他說,“如果你在撒謊,我會知道的。我現在暫時相信你。告訴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我才能夠試著幫你。”
-
卡捷琳娜只是“祭品”,她不認為自己是“淵洞”的一員。
游魚小姐會把她帶過去的三個女孩兒包裝起來,以時尚雜志主編的眼光整出各種花樣,成為“凈心者”與“圣人”觀賞的一副景觀畫。
她們被打扮成中世紀的公主,或者被打扮成修女,擺出虔誠祈禱的姿態。
至于然后,然后他們想對她們怎么樣,就對她們怎么樣。
比起所謂的宗教藝術品,這只是讓這種交易更加添上一抹心理扭曲的古怪。
這一次游魚小姐希望她們能夠打扮成關節人偶,呈現出她心里所構思的主的偶人這一主題。
就當她們待在那個廳室里任由游魚小姐擺弄的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只披著一件寬松外袍的女人。
女人漆黑的柔順頭發垂在肩頭,紅唇嫣然,笑起來紅色眼睛仿佛會發光似的。
“呀,你們在這兒呢。”
熟悉的聲音。
卡捷琳娜驚訝地抬起頭看向門口。
門外是帶窗子的走廊,白晝過分明亮。她不由得閉上眼睛。
——克勞蒂亞·墨菲斯托。
那個聲音繼續說:“可以讓我來參觀你們彩排么?”
簡直是把嘲諷之意具象化了的笑聲,但依然動聽。
游魚小姐似乎并不太過驚訝,至少不像卡捷琳娜那樣驚訝。她只冷冷地說:“這兒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這是只有凈心者才允許踏上的樓層。”
看到嬌小女人赤裸著雙足,她的神情變了變。
“可是圣人大人說我哪兒都可以去的,”克勞蒂亞嬌媚地笑了起來,“他說在晚餐前,我要是不急著走,可以隨便轉轉。”
她儼然是那個所謂“圣人”的情婦。
短短數日,她已經是這個等級森嚴的堡壘堅塔中的自由人了。
卡捷琳娜看向游魚小姐,看到她面色發白,握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怎么樣,讓我也來和你們一道玩兒吧?”
克勞蒂亞這樣說著的同時,視線則投放在卡捷琳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