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太一谷的大廣場。
依舊是服用了封氣丹的三師姐唐詩韻和蘇安然。
當然,這一次多了一個人,七師姐許心慧。
大概是因為上一次,蘇安然幾乎毫無反手之力的境況,所以這一次她將和蘇安然一起聯手對付三師姐唐詩韻。只不過,七師姐并不會充當主攻手,她只會在蘇安然陷入困境的時候稍微幫忙一下而已,并不能指望太多。
畢竟,七師姐許心慧擅長的是鍛造法寶,可不是戰斗。
“準備好了嗎?”唐詩韻開口問道。
蘇安然沒有回答,直接就放下了劍匣,然后準備開始取劍。
不過下一刻,呼嘯的狂風遽然而起。
面對三師姐的進攻,蘇安然不似四個月前那般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身形只是一個輕退,右手腕順勢一翻,手中劍匣就已經朝著前方砸了過去。
“砰——”
只聽得一聲重擊的悶響。
唐詩韻的攻勢就被徹底打斷:她不得不抬手擋住劍匣的糊臉,蘇安然如今的反應速度已經相當的快,而且也敏銳了許多,只要感知沒有被扭曲和蒙蔽,那么在他的感知范圍內,幾乎任何風吹草動都隱瞞不住。
重擊聲下,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咔——嚓——”微響。
唐詩韻當即毫不猶豫的立即抽身后撤。
一道劍芒,驟然綻放。
機括聲響動下,正面朝下的劍匣早已被打開,原本放置在劍匣內的屠夫自然也就順勢掉落,然后被蘇安然伸手接住。
這柄重劍的劍尖,恰好刺在了唐詩韻之前所站立的地方。
若非她當機立斷的抽身后退,這一劍就會刺穿她的胸骨。
唐詩韻抽身后撤的同時,右手并指一旋,劍指虛空連點之下,凌然劍氣噴發而出。
半空中,凡是被唐詩韻素手輕點過的地方,頓時就多出了一道土黃色的劍氣。
素手連點數十下,半空中自然也就多出了數十道劍氣。
這些劍氣的色澤顯得有些駁雜,其中甚至還能夠看到一些類似于沙子一樣的顆粒物在劍氣內浮沉著。
劍指化掌。
右掌凌空虛拍。
數十道土黃色的劍氣就蘇安然和許心慧兩人激射而去。
可就在下一秒。
空氣里就開始彌漫出濃郁的血腥味。
六十三道煞劍氣,凌空浮現而出,然后直接迎著那數十道土黃色的劍氣沖了過去。
一如沙場交兵。
一黃一紅兩邊的劍氣,頓時就徹底廝殺到了一起。
屠夫雖然是經過了重鑄,但是其內部世界卻并沒有被破壞,反倒是得以完善,這也就使得蘇安然與屠夫的內部世界聯系更加緊密。而屠夫一旦落入蘇安然的手上,煞劍氣的出現自然也就只在他一念之間而已。
唐詩韻的搶先出手,以劍氣攻敵,自然也是因為她早就知道了蘇安然在拿到屠夫后有可能出現的攻擊方式。
只不過,她以這些劍氣來進行攻擊,其想法實際上也只是為了封鎖住蘇安然煞劍氣而已。
土黃色的有形劍氣,正好也是六十三道,與蘇安然如今已經修煉到第三層的《煞劍訣》是一模一樣。
黃紅兩方的劍氣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交錯,激發出一朵朵明亮的火花,如同真正的兵器碰撞那般。
但是蘇安然,卻根本就沒有去理會這些在半空中交錯撞擊著的劍氣。
手持屠夫的他,直接沖過了這些劍氣交織成的戰場,然后單手抬起屠夫就朝著唐詩韻猛然劈落。
他的手臂,在這一瞬間似乎膨脹了一圈。
灌入屠夫劍身上的真氣,也映亮了屠夫上的每一道紋理。
一股凌然的氣息,沖霄而起。
絕劍九式!
蘇安然一直以來,都是在三師姐唐詩韻的小世界里進行訓練。
在“劍冢小世界”里,所有的規則基本都是由三師姐親自制訂的,因此一直以來蘇安然都是在加持了數倍重力的特殊環境里進行訓練——最開始的時候是三倍,不過在之前第一次實戰訓練后就被改成了四倍,之后是五倍、六倍,一直到七倍為止。
每一次重力的增加,都像是潤物細無聲般悄然增幅,一點一點的提升起來。
蘇安然并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一直以來都以為是自己的修煉速度太慢了,所以才沒有任何進步。
但哪怕就算如此。
在“劍冢小世界”里,他依舊也能夠捕捉到唐詩韻的速度,并且有過數次成功的招架記錄。
直到剛才。
早已形成習慣后的蘇安然,在感知領域里捕捉到三師姐唐詩韻的位置后,當即掄起劍匣攻擊時,蘇安然才意識到他的成長——沒有七倍重力的限制,蘇安然是真正的覺得一身輕松,甚至就連速度都明顯快了不少。
這也是為什么唐詩韻所發揮出來的實力明明和上次一樣,可是這一次蘇安然卻不僅能夠發現,還能夠展開反擊的原因。
也正是因為在意識到了這一點,蘇安然當即就改變了一開始的戰斗想法。
他決定要搶占上風!
氣機、神識、劍勢,所有的一切,統統都鎖定住了唐詩韻。
以唐詩韻服用了封氣丹的眼下境況,幾乎是不可能強行掙破這種幾乎等同與空間封鎖一般的威壓和凝滯感。
但幾乎,并不代表絕對。
所以唐詩韻右足猛然一踩,一股凌然的氣勢也同樣從其身上迸發而出。
借著這股氣勢的爆發,對封鎖住自身周圍空間的氣勢造成了一絲輕微的撼動,唐詩韻雙手輕點,數道劍氣立即分散而出,直接占據了八方之位。
劍定八方!
八道劍氣一出,蘇安然頓時就感到自己的劍勢被破,那種要撕碎一切,屠戮一切的殺機立即就減弱了不少,以至于已經無法封鎖住三師姐的區域,那種“這一劍絕對能夠劈中”的感覺也徹底消失了。
唐詩韻只是一個后撤,就輕而易舉的脫離了蘇安然的感知鎖定。
“給老娘回去!”
可就在這時,唐詩韻的身后卻是突然響起了許心慧的聲音。
也不知道七師姐做了什么,蘇安然便見到原本身形已經后撤離開的三師姐腳下一個踉蹌,頓時就又往前踏了幾步,重新回到了那八道劍氣定住的區域中間。爾后,只見許心慧手指輕彈,八顆金珠就分別射中了那八道分立八方的劍氣,直接將這八道劍氣徹底打碎。
下一刻,蘇安然那種“這一劍絕對能夠劈中”的感覺頓時就回來了。
唐詩韻再度被蘇安然的氣機、劍勢鎖定。
這一次,她也已經來不及再出新招抵御,只能強勢迎接蘇安然的猛攻。
重劍揮落。
唐詩韻終于不得不拔劍了。
自她踏入凝魂境之后,她就再也沒有用過任何法寶了,因為如果不是已經誕生器靈的絕品法寶,又或者是擁有道蘊的道寶,對于凝魂境修士而言,大多數時候根本就毫無意義可言。甚至就連某些以殺傷力著稱的上品法寶,也很難入劍修的法眼。
但是眼下,唐詩韻的修為被強行壓制在通竅境二重的水準。
這使得她不僅無法展開自己的小世界,甚至就連無形劍氣的手段都無法動用。
因此如果她不想就這么被蘇安然斬掉一只手的話,她就只能動用自己的飛劍了。
一道翠綠色的光華,遽然亮起。
這道光華,擋下了蘇安然的屠夫。
強烈的震蕩波,陡然迸發而出,掃向了四面八方。
在這道震蕩波的沖擊下,蘇安然也終于得以看清八師姐布在這個廣場上的法陣。
如同水晶屏障般的光暈在廣場的邊緣亮起,所有沖擊至此的震蕩波紛紛都被阻攔下來,化作了明亮的熒光。而在廣場的地面上,也同步亮起了一個繁復的藍色大陣,這個大陣的出現,將所有在廣場上肆虐的沖擊波、劍氣等等傷害,盡數吸收化解。
當翠綠色的光華、藍色的光暈、明亮的熒光終于漸漸熄滅后,蘇安然也就看到了三師姐是用什么東西擋下了自己的攻擊。
那是一柄不過巴掌大小的綠色小劍。
很短,也很細。
但是卻給人一種極為鋒利的感覺。
它并沒有被三師姐唐詩韻拿在手上,可是看著這柄細小的飛劍時,蘇安然卻是有一種它似乎就是三師姐身體一部分的感覺。
“這是靈犀。”唐詩韻望著這柄飛劍,臉上露出幾分緬懷之色,“我祭練了四百年的飛劍,如今還差一步就能夠誕生器靈。本來我還以為不需要動用它的,但沒想到……”
說到這里,唐詩韻搖了搖頭,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沮喪或者失落的神色,反而顯得非常的開心,眼里甚至還有一絲欣慰。
“這一次是我輸了。”唐詩韻笑著說道,“以我的實力,也被你逼到需要用兵器,若是在真正同等實力的情況下,我已經死了。……我很高興,你剛才那一劍并沒有留情的意思。”
“三師姐……”蘇安然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但是不給蘇安然說話的機會,唐詩韻便已經繼續開口說道,臉上的神色甚至嚴肅了幾分:“你我實力懸殊,哪怕我服用了封氣丹,可在經驗和武技上我已經比你擁有更大的優勢,所以你并沒有留手的可能性。如果剛才你稍有留手的意思,那么我就不會動用靈犀,而是能夠借此機會反而重創你。”
聽到三師姐唐詩韻的話,蘇安然的臉色也凜然了不少。
“有些時候,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而迫使彼此曾是好友、同門、道友的雙方必須站在對立面。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你能夠輕易的制伏對手,否則的話你就絕沒有留手的可能性,因為那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唐詩韻再度開口說道,“你因為我是你師姐,所以對我沒有絲毫的保留,我很開心,也非常的感動。……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一點,這一次前往天元試練,你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性,只要不是在安全的環境,你無法真正的了解對方的為人,那么你就絕不能……”
“把后背暴露給對方。”蘇安然替唐詩韻補完了這句話,“我知道的,三師姐。”
凝視著蘇安然,唐詩韻終于收起了凜然的神色,笑著點了點頭:“回去準備下吧,我們后天出發。”
說吧,唐詩韻就轉身離開了,也沒再說什么。
她知道有些話,只需要提及一次就足夠了。
自己的小師弟并不是笨蛋,所以無需說太多,也不需要教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而蘇安然,望著唐詩韻的背影,內心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修道界基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夠像太一谷的弟子這般幸運,有一群不需要爭奪利益的同門。
哪怕就算是十九宗,也有著不同的派系和陣營,所以很多時候為了爭奪屬于自己的那份資源,他們甚至還會在彼此的背后捅刀子。尤其是大荒城和神猿山莊的弟子,這兩個門派是最為信奉叢林法則的宗門,只要利益足夠的話,同室操戈根本就不是什么讓人震驚的事。
蘇安然在那次實戰訓練后,在接受大師姐方倩雯的治療時,也就聽她和七師姐提到過關于三師姐過去的事。
她有一位交流了三百多年的道友,對方出身于大荒城。
就在三師姐以為對方跟其他大荒城弟子不一樣時,在一次秘境探索里,對方終究還是為了莫大的機緣而選擇背刺。那一次三師姐也沒有留手,因此彼此之間不管是實力修為還是武技都差不多,甚至因為太過熟悉對方,所以只要稍有一點心軟的可能性,那么心軟的那一方必然就會當場隕落。
也就是在那之后,唐詩韻除了太一谷的其他師妹外,就再也不和外人來往。
四師姐葉瑾萱,也是有著差不多的遭遇,只是她傷得比三師姐還要更加徹底,也更加絕望。
所以自重生以來,她就一直在尋找對方,那個害死了她,也害得整個魔門分崩離析,甚至魔門變成今天這個鬼樣子的罪魁禍首。至于這幾百年來被四師姐滅門的那些門派世家,用黃梓的話來說,也只是在收個利息而已。
“謝謝七師姐剛才的幫忙。”蘇安然收回目光,轉過頭望著七師姐,恭恭敬敬的道了聲謝。
因為蘇安然很清楚,如果沒有七師姐剛才的出手,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取得勝利。
以三師姐表現出來的種種手段,蘇安然覺得如果無法速戰速決的話,那么最后肯定是他要再經歷一次吊打。
“嘿,小事!”七師姐許心慧一臉的興奮,“三師姐上次把我的臉打成那樣,哼哼,我豈能不報仇!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可不是君子,我是難養的小女子!”
聽著七師姐的話,蘇安然也是頗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許心慧臉色一變,“小師弟,這次天元試練不簡單,你必須牢記一句話。”
“師姐請說。”
“只要是敵人,就往死里打!”許心慧相當霸氣的說道,“哪怕把十九宗的人都殺光了也無妨。”
“這……不太好吧?”
許心慧一愣,想了想,然后又開口說道:“也是,我們和大日如來宗、北海劍島還有萬道宮的關系還不錯。那就除了這幾家,其他家的弟子都可以打死了。”
“會得罪人的吧?”
“怕什么,反正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參加天元試練的時候被我們太一谷的人殺光了。”
七師姐,你說得好有道理啊,我竟無言以對。